第297章 主子,表姑娘来了

  他们还在来到那个灵水湖边上的亭子
  沈景钰挑眉,看了眼那个跟他比起来还是弱不禁风的七皇子
  “这小子知道你出了事便很担心你,我手底下人说他成日在文广堂门口站着,就想看看你有没有来学堂”
  “本世子又想着凝凝肯定也担心这个你认的弟弟,于是叫人给他放了进来”
  “怎么样凝凝,本世子贴心吧?”
  阮凝玉没想到沈景钰会这么的贴心,知道她在意慕容深,她一回来就把慕容深叫来了她跟前
  在边上吹冷风的慕容深一见到她,便上前
  “阮姐姐”
  慕容深那双眼眸安静着不说话,他向来是话不多的性子
  但阮凝玉知道,他很担心她
  如果是前世,她会习惯给这个丈夫一个安抚意味的拥抱
  可这会儿他是七皇子,全然不一样的人,也跟她没有夫妻情分
  于是阮凝玉只好隔着衣裳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没事,身子康复得差不多了”
  沈景钰这时却攥着他的后衣领,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说话就说话,离你姐这么近干什么!小心本世子揍你!”
  沈景钰虽然很嫌弃,但心里还是认下了这位阮凝玉认的“弟弟”了
  虽然他不觉得慕容深对他有危机感
  慕容深被拽回好几步,还要站稳身子
  少年看了眼她收回去的细白手指,沉默地注视自己的袖口
  沈景钰知道她今日回文广堂,又给她带了很多京城里好吃和好玩的新奇玩意,阮凝玉看了一眼,便放在边上
  见她拿着本书一副老成大人的正经模样
  沈景钰觉得有意思,于是唇角一翘,“凝凝,你之所以好为人师是因为你敬仰你表哥,所以模仿谢先生的么?”
  用沈景钰的逻辑来想,他当然不知道七皇子对她来说是个与生命一般重要的人,而她又有一位在文广堂当先生的出色表哥,谢凌还救了凝凝,所以他当然会这么想了
  她模仿谢凌干什么啊?!
  阮凝玉被他说得赧然红了脸,是被他的话气得,于是手捧着书,侧过脸去瞪了他一眼
  那含嗔的杏目,脸颊春桃,她这般生动,让沈景钰看得更加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的凝凝千般万般好,就连生气的样子也是这么的可爱
  虽然起了心思,但他却收了唇边那漫不加意的笑,而是认真地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念诗的时候能够坐着,怕她说多了口渴,还给她端茶倒水,侍候小祖宗似的
  虽然他不知道凝凝究竟想要干什么
  但是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支持,还会托着腮,宠溺地看着他的凝凝干,想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样的小天地出来
  阮凝玉并没有察觉到沈景钰的目光
  她这会儿考查七皇子功课时,却发觉他退步了不少,她问的诗句他也答不上来
  于是她问,怎么回事
  慕容深抿唇,精致的唇有点白,“听说阮姐姐出了事,我每晚都睡不好,我去问谢先生,谢先生说你人平安,没出事,可是我还是放不下心……”
  他是一个人在皇宫里跟冯公公过重阳节的
  一想到阮姐姐在跟别人过节,他那日神色恹恹的,没有半点节日喜悦的心情
  后面便听说她出了事
  这几天他浑浑噩噩的,连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
  为此谢凌还说过他
  男人见到了他每次都会在傍晚时分看向窗外,也知他学不进去
  于是谢凌也没了教书的兴致
  他放下书,“谢某是表姑娘的表哥,兄长说她身体无恙,七皇子不信别人,也不信谢某么?”
  慕容深沉默不语
  谢凌见他性子古怪孤僻,不爱说话,偏偏做事也很执拗,就比如现在,若是不让少年亲眼所见到阮凝玉,他怕是每天都是这样心不在焉了
  谢凌不作声地盯着他
  他不能理解,为何慕容深如此依赖阮凝玉,阮凝玉对慕容深又是什么样的感情,两人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古窗吹进来了点凉风
  谢凌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淡而不厌地道:“表姑娘将你托付给我,我又带着病给你传习,你便是这么对表姑娘和先生的?”
  慕容深还是看不进去一个字
  谢凌看了他一眼,便让他离开了,改日再过来
  眼见着阮凝玉在听完他说的之后,眸子渐渐严肃了起来,身上也透着生人勿进的气质
  阮凝玉好像在用陌生人的目光看着他
  慕容深有点慌了
  “你自己在这想半个时辰,想想你现在做的到底对不对,现在应该做什么”
  阮凝玉气极,什么也不愿多说,撂下这句话便走了
  她离开亭子,沈景钰很快跟上来,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你这是,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沈景钰回头,便见七皇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垂着头望着他们,像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的孩子,满脸无措
  沈景钰挑眉他并不是关心七皇子,可是他担心凝凝的情绪,可别真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让凝凝生一天的气
  如果是这样,七皇子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他的本意是让七皇子给凝凝做个伴,逗她高兴
  如果连这点慕容深都做不了,他何必在背后扶对方一把?
  沈景钰眸里浮过了一抹戾气
  阮凝玉吹了吹湖边的风,这才冷静下来
  “你看他,我费尽心思地想把他塞进文广堂,他明明天资差别人许多,可他却荒废了这么多日”
  她也不明白,她本意是想给七皇子资源历练他,让他在阴险狡诈的皇宫里有求生的能力可七皇子却适得其反,越来越依赖她,甚至演变到了见不到她就会不安的程度
  虽然她知道自己算是七皇子的亲人了
  可是她在想,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感觉七皇子对她的依赖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
  阮凝玉能感受到身后少年投来的不安目光,但她却没有回头一眼
  原来是因为这事
  沈景钰道:“七皇子也是关心你才会方寸大乱他从小被太监养着,思维还得改,也需别人多教,你就别气了”
  阮凝玉也已经没气了,她也是跟他想的一样
  刚发过火,阮凝玉犹豫了会,便重新回去
  回去,便见七皇子正白着一张脸,似乎是弃猫效应,他变得十分小心翼翼,想上来又不敢靠近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
  阮凝玉突然就心软了
  她是不是对他要求太高了,而且她出事了,七皇子也是担心她,她干什么对着比她弱小的人发脾气?
  阮凝玉张了张口,对他温柔地笑着,“……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火的,你既然已经见到我了,便要抓紧补功课”
  “阮姐姐还生气吗?”慕容深很紧张
  “阮姐姐别生气,我以后会好好听话的”
  阮凝玉摇头,“我已经不生气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念书,以后才能有出息,今后才没人敢欺你辱你”
  慕容深的唇色还是发白,仿佛要听她一遍一遍地承诺才可放心
  那他还是闭了嘴,他太害怕失去阮姐姐了,于是他坐回了石桌前,明明现在他很没有安全感,却还要一遍一遍地逼自己读进去
  阮凝玉并不知道慕容深心里有多恐惧,她只是对于少年变得乖巧上进有些欣慰
  知道她回来见到七皇子这样,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她在想的是万一她跟前世一样短命,若她有朝一日出了事,若慕容深也是这样一蹶不振该如何是好?
  她能成为他的助力,但不能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阮凝玉眯眼看了眼七皇子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跟慕容深接触得太多了,应该给他独处的时间,还是让他蜕变得更快
  她已经不生慕容深的气了,只要他能争气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却又给她带来了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七皇子在男人那边荒废学业了好些天,以谢凌这个做先生的孤傲性子,想必定是动怒了
  而她又是求他给七皇子教书的人
  阮凝玉想,自己这个中间人应该去给男人赔礼道歉
  不巧的是,今儿是沈景钰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秋日是橘子成熟的季节,丹橘似火映秋光
  此时石桌上摆放着一盆橘子,是冯公公拿过来的沈景钰见了,便一个一个地剥给阮凝玉吃
  他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日光落在石桌上,他手上的橘子瓣照得更加鲜艳
  他将它们放在莲花盘子上,剥了很多瓣,他身旁的少女想吃便可以伸手去拿
  沈景钰坐了没一会,便见砚清回来了,对他抱拳道
  “世子,回骁骑营的马已经给你备好了”
  “老侯爷说,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宽限了,若再不回去……便不用去军营了”
  阮凝玉听了,便看向了他
  沈景钰看的人不是砚清,而是她
  难舍难离时,才骤然发觉原来相处的时间这般短暂
  沈景钰道:“凝凝,我走了”
  他极力不去看阮凝玉,而是看向了在旁边文静读书的七皇子
  他拍了拍慕容深的肩膀
  他的手劲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慕容深感觉肩膀有点疼
  沈景钰目光危险道:“本世子不在文广堂的时候,就靠你保护你的阮姐姐了”
  “多陪着她,多陪她玩,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别说话,不要这么没眼见”
  把阮凝玉托付给其他人他放心不过
  而七皇子是把阮凝玉当做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他将她当做姐姐
  这回凝凝出了事后慕容深的反应,也让他有点满意
  这让他知道,一旦遇到什么事,慕容深也会拼了命地给阮凝玉挡刀
  沈景钰道:“你替本世子监督,除了你,文广堂的其他男子不准靠近凝凝三步之内”
  慕容深眸光微闪,答应了,他捏紧笔,“嗯”
  怕多看她一眼便会舍不得,就不肯走了
  于是沈景钰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有跟在他身后的砚清瞧见了他垂在底下攥得发青的拳头
  少年走后,阮凝玉手边剩了盘他手剥的橘子,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静默不语
  她回到文广堂之后便听说,东阳山是每年那天百姓都会去登高的圣地
  故此在重阳节之前,清扫林中障碍守卫大山的这一职责便落到了太子慕容昀的身上
  这就能印证她出事那天为什么太子殿下也会派兵来找她了
  不仅是她,那日登高出事有好几个,而她坠下悬崖还是最严重的那一个
  皇帝本意是考查下太子的,故此慕容昀挨了一顿骂
  据说也有安王慕容晟在背后推力,导致慕容昀失了这次的帝心
  慕容昀被人陷害被自责办事不力,听说还去安抚了百姓
  阮凝玉听了有些唏嘘
  慕容昀经不住那些牛鬼蛇神的磨折
  看来,东宫之位很快要易主了
  如果以后是慕容昀称帝,慕容深还能存活,可换作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
  沈景钰刚走没几步,跨过扇花影门,迎面便遇上了他的先生
  他赶忙作揖
  “谢先生”谢凌见到他颔首,见他行迹匆匆,“沈世子是要回骁骑营了?”
  沈景钰也没想到谢凌会过问自己的事情,有点惊讶
  谢先生很少主动跟他说话
  因为自己是从阮凝玉那边离开的,谢凌走了几步可能会发现,于是他道:“弟子适才遇到七皇子,得知他是先生收的学生,便同他多探讨了几句,没想到走回来就遇到了先生”
  谢凌却看了眼他变得微黄的指甲,并没揭穿
  沈景钰刚说完,又见谢凌的目光似乎又扫过了眼他佩剑上佩戴的蓝色剑穗
  也是蓝色
  但也只是一眼,目光便越了过去
  沈景钰还要赶回骁骑营,寒暄了几句,也不逗留,便托辞离开了
  少年一走,白墙中间的花影门吹进来了阵风谢凌感觉胃部无端地在绞痛,受了凉,他又止不住地咳嗽,面如纸白
  苍山忙关切地看着他,“主子,你没事吧?”
  谢凌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
  他觉得自己堂堂正正,胸怀磊落,也为人师,可他却竟然做出那种事,而且还因为对方没有发现而在心存侥幸,在暗自窃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卑劣到他觉得恶心,却又不受控制
  跟沈景钰身上那枚剑穗同色系的香囊,此时正被他卑鄙地藏在自己的衣襟前
  谢凌突然产生了自厌的心思
  他的教养无时无刻都在谴责着他的内心
  强大的自我唾弃感,旋即谢凌扶着墙在那干呕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苍山白了脸色
  “主子!”
  干呕了一会,谢凌便直起了身子
  用方干净的白色帕子擦了擦薄唇
  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这样位恃才傲物的天之骄子,竟然有一天会觊觎起别人的东西来,还无耻地占为己有
  谢凌面无表情,眼底落下道阴影,“没事”
  干呕的滋味实在难受,那暗地里作祟的情绪要更为磨人
  谢凌回到斋房后,便遣散了侍卫和在庭院里扫洒的婢女
  而后便脱了外衣,躺在了用来小憩的榻上,谢凌从来都以道德来约束自己,所以他才会遭受如此大的打击,他一个君子又如何能忍受自己有小人之为?
  从心底地唾弃自己,连自己的身子都觉得脏
  他隔绝外物,又自厌自弃
  谢凌不知合眼了多久
  最后却听到了外面有人轻敲门扉,谢凌睁眼
  这时是下午,薄金的碎光照在纱窗上,落下明明灭灭的剪影,犹如画上的描笔
  外面是苍山在敲门
  “主子,表姑娘来了”
  本来在自厌的谢凌,眼睑动了动
  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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