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夏芙

  那串子铜钥匙,用黑珠儿线络子系着,赵嬷嬷怎会不认得
  一大串儿钥匙十来把,不但有茶房柜的,还有厨房橱柜的,库房的,甚至有正房屋大橱的
  原本挂在自己屋墙上,如何跑到她汗巾儿里来?可见就是偷的了!
  赵嬷嬷不及细想,怒意立刻上来
  扯着夏芙耳朵,问她偷钥匙做什么
  夏芙慌成一团,跪在地上,傻愣愣不言语
  沈氏整天心情都不爽,忽见贴身的丫鬟做贼偷茶叶,火也上来了
  她斜在竹榻上,摇着团扇怒道:“小蹄子必是趁我不在,想拿钥匙开锁,偷这柜橱里的东西!嬷嬷,还不快些搜她身上,看她拿了什么?”
  夏芙还掩着衣襟不让搜,赵嬷嬷哪管这些?
  令两个粗婆子进来,将夏芙拽着耳朵扇了两巴掌
  撕开小袄和裙子,露出水红肚兜与细布膝裤,连鞋袜都脱了
  翻来翻去也只有两个香囊,一条点翠嵌八宝流苏汗巾儿
  夏芙光溜着身子,一窝青丝也散了,耳垂拽豁了只淌血,羞得抬不起头
  婆子们气势汹汹,又打又骂又问,她哭着不吭声
  “大奶奶,除了凤团雀舌茶饼,没别的东西”
  赵嬷嬷递茶饼儿给沈氏看
  沈氏冷笑不接,扇骨子指着她鼻尖儿:“都来看看,这就是我养的贴身丫鬟,每日三茶六饭,喂出来竟是个身轻骨贱的贼!”
  夏芙拉衣襟儿掩着身子,磕头磕的一片血渍,哭得抽抽噎噎
  “大奶奶,奴婢不曾偷,有人冤枉奴婢!茶饼儿是茶房橱柜里锁着的,钥匙是赵嬷嬷屋里的,怎会撂在奴婢身上?必定是人栽赃给我!”
  她这话暗暗指着梨月,沈氏与赵嬷嬷扭头看去
  梨月握着托盘儿,正站在碧纱橱边上
  赵嬷嬷捏着茶饼儿,不问青红皂白喝问:“茶房丢了东西,你不知晓?”
  梨月早料着她得这么问,扯出钥匙给她们看,垂眸淡淡解释:
  “雀舌茶饼金贵,我都锁在橱柜里,钥匙随身带着方才炖茶的时候,柜里茶饼好好放着夏芙姐过来催茶,我才将橱柜锁上,提茶盒儿到妆房里伺候,还不知茶饼丢没丢”
  两句话说的赵嬷嬷哑口无言
  梨月的钥匙不曾离身,赵嬷嬷的钥匙与贼赃在一处
  这时候还要推诿责任,只怕是无人服气的
  照梨月意思说起来,夏芙偷钥匙开茶房橱柜,就是催茶前后这点时间
  众人都在正房内外,等着伺候沈氏,夏芙做什么,都无人看见
  如此这般一想,这案子就都对上了
  必定是她偷的无疑了!
  赵嬷嬷勃然大怒,抄起舀碎冰的长柄铜勺,朝夏芙身上就打
  夏芙半露着身子,哪里挨得住这般打?滚在地上放声大哭
  沈氏看她哭叫,心中烦恶腻歪,命先把人捆上,快去搜她屋子
  这边忙让芷清查看妆奁,怕自己丢了要紧首饰
  过不得片刻时辰,赵嬷嬷带着人,捧了一堆零碎东西
  旧扇子碎绸面,半盒香粉两张胭脂,还有些不值钱的银首饰
  都不是沈氏屋的东西,有几样眼熟,也是偷丫鬟们的
  芷清查点了半日,说妆奁里头首饰都没丢
  沈氏这才略微安心,喝了两口香薷饮,让丫鬟打扇子
  “贼骨头蹄子,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你就敢偷东西?凤澜院这么些丫鬟,看你是个老实的,才提拔你进屋伺候可见贼骨头治不好,只是做贼挨刀子的命哩!你与我照说,偷过几回东西了?”
  夏芙没命的磕头,哭得满脸是泪
  “大奶奶好歹开恩,奴婢猪油蒙了心,只偷过这一回!”
  梨月在旁听着,轻轻咬了咬嘴唇
  往常听人讲笑话,说是毛贼被捉着手,都是痛哭流涕,说只偷过一回
  其实昨日偷东西,被苦主打的棒疮,都还不曾结痂哩
  夏芙这丫头面上安静,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
  虽说升了一等丫鬟,却觉沈氏性子不好,怕自己终身没着落
  与陪房的哥哥嫂子商量,巴望着多赚些银子傍身,
  学人囤胡椒想赚钱,却赔光了本钱,体己银丢的一分不剩
  禁不住嫂子常说闲话,感叹别的丫鬟涂脂抹粉插戴金银
  前些日阴差阳错,顺了不知谁一盒香粉,拿出去卖了一两银子
  把她哥嫂欢喜的要不得,将她夸的一朵花儿似得
  夏芙吃这一回甜头,便再也管不住手
  今天顺个汗巾儿,明日拿个胭脂膏儿,就让她嫂子往当铺押钱
  夏媳妇是浆洗上人,活重钱少空闲多,有这个便宜怎不沾?
  见小姑子这般有能耐,早晚撺掇着她去偷
  丫鬟们的戒指金钗金镯,凡让夏芙盯上转眼就没
  就连厨房院上等鱼虾海鲜,她也敢趁人不备,裹出去交给哥嫂
  夏芙这些天每日都偷,前后也有百多银子,都交给嫂子收着
  梨月她们的小屋,她也去过两次踩点,可惜人多眼杂,还不曾进屋去
  赵嬷嬷图安稳不管事,众丫鬟也没疑心是她,夏芙这胆子越发大起来
  偷完人家的东西后,还要跑去再吓唬几句,让人不许吵嚷
  今日沈氏不在家,赵嬷嬷闲在正房里乘凉
  她得意得要不得,上午偷个金镯子,让嫂子当了十两银子
  中午趁赵嬷嬷眼错不见,偷出茶房钥匙,顺了一饼雀舌茶
  她早听沈氏说过,这茶饼卖出去,能值三十两银钱
  夏芙百思不得其解,拿到茶饼转手交给嫂子,钥匙也挂回去了
  她好好在妆房里站着,怎会落下条汗巾儿,裹着茶饼和那么大串钥匙?
  夏芙缓缓抬头望向梨月,心中猛地翻了个儿
  那条汗巾子与自己的很像,但颜色却鲜亮多了,是别人拿来嫁祸的!
  想明白了这件事,夏芙不由得懊悔
  早知晓是有人嫁祸,方才就不该承认!
  她全身疼得厉害,跪在地上不停哭诉:
  “大奶奶,奴婢没了父母,只跟着哥嫂过日子我嫂子身子不好,我想存些银子给她治病,这才一时糊涂!大奶奶,求大奶奶开恩,饶了奴婢这回!”
  沈氏皱眉不悦道:“手脚轻贱的东西,我这里留不得你!”
  夏芙立刻哭的泣不成声:“大奶奶,念奴婢从小服侍,好歹留下我,从今往后我做粗使丫鬟您撵了我没什么,只怕咱凤澜院没脸!”
  提起凤澜院的脸面,沈氏果真动摇了
  连赵嬷嬷都垂下手来,叹了口气劝沈氏
  “大奶奶,咱凤澜院最近事多,再撵夏芙只怕让人笑话念她是头次偷东西,打她几下长记性,再罚她一年月钱罢了”
  “谢谢大奶奶!谢谢赵嬷嬷!”
  不等沈氏答应,夏芙磕头如捣蒜
  梨月低头看她,正对上她的怨怼的眼神儿
  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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