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得赶紧逃

  黄昏如同一幅泼洒了橙红颜料的画卷,悄然铺展在前往喀萨村的乡间小路上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染得层层叠叠,仿佛燃烧的火焰渐渐冷却,只余下柔和的光晕笼罩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田野的泥土气息,伴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牛羊低鸣,宁静得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脚步牛车吱吱呀呀地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车轮在石子上颠簸,扬起几缕灰尘,随风飘散
  李漓端坐在牛车前端,双手握着粗糙的麻绳缰绳,熟练地驱赶着那头毛色斑驳的老牛他的身形挺拔,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的脸上总带着几分异于常人的从容,目光偶尔掠过身旁,落在那个娇小却倔强的身影上——赫利
  赫利蜷着腿坐在牛车上,膝头摊着一只灰扑扑的麻布袋,里面装满了从集市上换来的银币,沉甸甸地压在她腿上她穿着一身灰色粗布长裙,裙摆边缘有些磨损,还沾着集市上带回来的泥点和草屑她的手指纤细灵活,正一枚一枚地数着袋子里的银币,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夕阳的余晖洒在她微红的脸颊上,映衬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几缕乌黑的发丝被晚风吹乱,贴在她汗津津的额头上,显得有些俏皮
  “以前在粟特商队带来的货物里,我偶尔见过这种纸,又轻又薄,摸起来却结实得很,卖得贵得要命!”赫利一边拨弄着银币,一边抬起头,满脸惊奇地看着李漓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雀跃,“谁能想到,竟然是用亚麻、破棉布、木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掺在一起,泡在水里发酵烂掉,再加点草木灰,就能做出这样的纸来!莱奥,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门手艺?”
  李漓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他轻轻抖了抖缰绳,老牛低低地“哞”了一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继续前行他侧过头,斜眼瞥了赫利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这有什么难的?弄个木框,上面铺上细密的筛网,把泡好的纸浆捞起来,摊平了晾干,就成了这种粗纸在震旦,这可是几百年前的老技术了,小意思!”
  “震旦?”赫利猛地一愣,手指停在半空,一枚银币差点从指尖滑落她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李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是说那个遥远得像神话一样的地方?你……你真的去过那儿?”
  李漓轻笑一声,目光却飘向远处,夕阳的余晖在天边勾勒出一道金红色的弧线他挠了挠后脑勺,敷衍道:“嗯……也算去过吧”他不愿多提穿越的事,毕竟这秘密太过离奇,不是随便就能抖出来的,至于其它的,他依然没记起来于是,李漓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怎么样,现在你总该承认,我带比奥兰特回来给我们干活,是个明智的决定了吧?”
  赫利听他提起这个,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低头继续拨弄银币,手指在袋子里翻动,嘴里却不忘回道:“比奥兰特确实是个好帮手,她勤劳、聪明,而且还比别人更可靠”她顿了顿,眯起眼睛瞪了李漓一眼,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不过,你可不准对她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啊!”
  “哦?”李漓故意拖长了声调,转过头斜视着赫利,嘴角挂着一抹坏笑,“这又是为什么?我对她有点想法怎么了?”
  赫利一听这话,顿时气鼓鼓地挺直了身子她“啪”地拍了李漓胳膊一下,手劲不大,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她只是你的仆人!你得有个分寸,别乱打自己仆人的歪主意!”说着,赫利索性身子一歪,顺势靠在了李漓宽阔的背上,像只闹脾气的小猫倚着主人撒娇她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嘴里却硬邦邦地补充道:“我的领地,我说了算,你不准顶嘴!”
  李漓被她这么一靠,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他也不推开她,反而故意反问:“那你怎么还能跟自己的仆人这么亲近呢?”
  “你!”赫利气得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这次力道稍重,李漓夸张地“哎哟”了一声,逗得她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她松开手,又兴冲冲地抓起一把银币晃了晃,银光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我就能把今年欠达维特的税金还清了!关键是,咱们就要有钱了啊!”
  “别急着高兴,不能急着去交钱!”李漓却泼了盆冷水,语气变得郑重,“这赚钱的法子得藏好,别让达维特那帮人看出端倪咱们得闷声发大财,懂吗?”
  赫利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认可:“莱奥,还是你想得周到”
  牛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伴着老牛粗重的鼻息,节奏单调而平稳李漓忽然侧过头,问道:“有了钱,你想干什么?”
  赫利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绽放出向往的光芒她抬头望向远方,声音变得柔和而虔诚:“我想去亚拉腊山朝圣”
  “亚拉腊山?”李漓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头绪,“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我们亚美尼亚人心中的圣地,”赫利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庄重,“在小亚细亚和高加索地区的交界处,山峰高耸入云,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那是我从未踏足过的故乡”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李漓,眼里带着好奇,“你呢,莱奥?你想去哪儿?”
  “我?”李漓挠了挠头,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或许我会回震旦吧”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不对,我本来就有钱啊!我身上本来就有一袋子金币,我要是真想去哪儿也不用等到赚够钱,嘿嘿!”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一转:“不如先给比奥兰特盖个小屋子吧,她到现在还住着帐篷呢话说,这会儿她应该把晚饭做好了吧?”
  “又是比奥兰特!”赫利一听这话,顿时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小脸涨得通红,“你就不能少惦记她一点?就算你不说,等我们有钱了我也会给她盖房子!不仅如此,我还要给村里所有还住着帐篷的人都盖屋子,把喀萨村恢复到十字军来之前的样子!”
  赫利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李漓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不由得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就在这时,牛车缓缓驶进了喀萨村的村口远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隐约飘来柴火烧饭的香气夕阳最后一抹光辉洒在村头的土墙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黄色,仿佛为这个贫穷却充满希望的小村落披上了一层柔光
  李漓和赫利坐着牛车穿过村中那条坑洼不平的小路,踏着泥泞的地面回到了家空气中隐约飘来柴火饭香,那是比奥兰特忙碌一天熬制的晚餐然而,当他们推开自家那扇斑驳的木门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呼吸一滞
  院子里,三道陌生的身影赫然在目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官吏站在中间,满脸堆着虚伪的笑意,袍子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从远处赶来他的身后,两个士兵身披简陋的皮甲,腰间挂着短刀,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地扫视着四周比奥兰特缩在院子一角,瘦弱的身子几乎贴着墙根她穿着一件破旧的亚麻裙,裙摆满是灰尘,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灶台上热气腾腾的汤锅还在微微冒着白烟,但她此刻眼中满是惊慌,低垂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你……”其中一个士兵眯起眼睛,盯着比奥兰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他的声音粗哑,带着几分挑衅,“我怎么瞧着你这么眼熟?我想起来了,我和你是不是在塔尔苏斯码头区后面的那条巷子里见过?嘿嘿!”
  比奥兰特已经大致听懂了士兵说的亚美尼亚语,她的脸瞬间失了血色,猛地抬起头,眼神慌乱却极力辩解:“没有!塔尔苏斯……没去过!我……不是妓女!”比奥兰特的声音颤抖,说着让人似懂非懂的亚美尼亚语,带着几分急切,似乎想用这几句话彻底抹去那段不堪的过去她的手攥得更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哈哈,他还没说你是啥,你倒自己急着承认了!”那官吏突然插嘴,笑得猥琐而得意他向前迈了一步,瘦长的手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直探向比奥兰特的肩膀,“看来,你真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不如陪我们哥几个玩玩,怎么样?”
  就在官吏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比奥兰特时,院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李漓和赫利踏进院子,眼前的景象让李漓眉头一皱他快步上前,身子一横挡在比奥兰特身前,挡住了那只不规矩的手李漓的身形挺拔,眼神冷冽,用希腊语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官吏的手僵在半空,被李漓的气势震慑,讪讪地缩了回去,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笑赫利从牛车上跳下,双脚落地时溅起几点泥土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快步走来,一眼便认出了那官吏,眼神瞬间冷如冰霜:“诺拉伊尔,你来我这儿做什么?”她的语气里夹杂着警觉与不屑,双手叉腰,气势丝毫不输给院中的男人
  被唤作诺拉伊尔的官吏转过身,脸上迅速堆起一副谄媚的笑他搓了搓手,语气油腻得像是刚从油罐里捞出来:“赫利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我这次是来给您报喜的!”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挥了挥手,像是在演一场蹩脚的戏
  “报喜?”赫利冷笑一声,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达维特还会派你给我送好消息?真是稀罕说吧,又打什么鬼主意?”她向前踏了一步,瘦小的身影却散发出一个贵族才具有的不容忽视的威严
  诺拉伊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您的兄长已经为您找了一门好亲事!您将作为乞里齐亚王族的一员,与新成立的埃德萨公国第一继承人——小鲍德温伯爵阁下联姻!”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似乎觉得自己带来了天大的恩赐
  “什么?!”赫利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她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瞪,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我绝不会嫁给那个人!”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咯吱作响
  “赫利小姐,您可别胡闹!”诺拉伊尔皱起眉头,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您父母早亡,您堂兄好不容易为您谋了这门亲事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可别不识抬举!”
  “机会?”赫利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愤怒与悲痛在她眼中交织,“达维特这个混蛋要把我嫁给十字军首领!就是那个小鲍德温带人洗劫了我们的村子,而我母亲就是在逃难路上摔下山崖死的!我怎么可能嫁给我的仇人?你们滚回去告诉达维特,我不要他管!”她的声音几乎是咆哮着喊出,双目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诺拉伊尔却不为所动,摊了摊手,语气冷硬:“这可由不得您国王陛下已经批准了这桩婚事,您不愿嫁也得嫁”
  “达维特不就是惦记我父亲留下的领地吗?”赫利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恨意,“我偏不嫁!明天我就去找国王陛下,当面说清楚!”她情绪彻底失控,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诺拉伊尔的衣领,用力推搡着他往院外走,“你们滚出我的家!”
  “赫利,你听好了!”诺拉伊尔被推得踉跄几步,恼羞成怒地甩开她的手,“今晚我们就在你家门口住下了,明天一早我们就会接走你,你最好收拾好东西,别不知好歹!”话音刚落,他用力一推,赫利猝不及防,竟被推倒在地她的膝盖狠狠磕在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裙摆上沾满了泥土
  李漓站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他们用亚美尼亚语争吵的内容,但看到赫利被推倒,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他的眼神一沉,二话不说,抄起院子里的一张矮木凳,怒喝一声冲向诺拉伊尔然而,赫利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满脸怒容,咆哮着挥起拳头再次扑向诺拉伊尔:“滚出去!”
  诺拉伊尔被她这一推撞得失去平衡,向后踉跄几步就在这时,一个可怕的意外发生了——他一头撞向墙角,那里斜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锋利的刀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他的后心窝,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地他捂着脖子,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双腿挣扎着蹬了几下,便瘫倒在地,气息全无
  院子里骤然陷入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两个士兵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嘴唇微微颤抖他们本能地后退几步,随即反应过来,意识到赫利刚刚杀了人,已然成了“凶手”其中一个士兵大喊道:“抓住她!她杀了诺拉伊尔,得带回塔尔苏斯交给男爵阁下!”
  两人迅速扑向赫利,动作迅猛如狼李漓见状,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木凳狠狠砸向其中一个士兵的肩膀木凳撞在皮甲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士兵痛呼一声,踉跄后退,捂着肩膀骂骂咧咧比奥兰特也不再畏缩,她咬紧牙关,抓起一块拳头大的尖石,狠狠砸向另一个士兵的后脑石头正中目标,那士兵被砸得头晕眼花,怒吼着转过身,眼中满是杀意
  “找死!”那士兵抬起脚,狠狠踹向李漓的胸口李漓躲闪不及,被踢中前胸,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撞在房门上,木门“吱吱”响了一声,几块木屑应声落下李漓咬紧牙关,强撑着站稳,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却激活了李漓体内潜藏的武功李漓猛地凌空一跃,单手抄起院子里的一把铁锹,铁锹的刃口在夕阳下闪着寒光他用力一刺,铁锹尖端狠狠击中那士兵的小腿,发出一声骨头碎裂的闷响士兵惨叫一声,扑通倒地,抱着腿满地打滚,鲜血从裤腿渗出,染红了地面
  另一名士兵见同伴倒下,立刻松开已被抓住的赫利,迅速抽出腰间佩刀刀光一闪,直刺李漓胸口,带着呼啸的风声李漓反应极快,手中铁锹一挑,火星四溅,竟将那把刀挑飞出去佩刀在空中翻滚几圈,落在几步外的泥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那一刻,李漓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个老者的人影,手把手教他格斗的身姿,刀光剑影间矫健如风,只是他还没有记起教他武功的人是萧照此刻,李漓依然不清楚自己的这些战技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此时却如本能般涌现李漓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用流利的希腊语低吼道:“不想死,就赶紧滚!”
  两个士兵面如土色,惊恐地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冲出院子那被打伤腿的士兵一瘸一拐,疼得龇牙咧嘴,另一个则慌乱地捡起地上的佩刀,边跑边回头嚷道:“你们等着!这事儿没完!”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口昏暗的暮色中,只留下满地狼藉——鲜血染红了泥土,木凳断了一条腿,铁锹斜插在地上,晚饭的香气却依然从灶台飘来,与这血腥的气息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比奥兰特跌坐在墙角的泥地上,膝盖蜷缩着,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赫利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她那双紧握成拳的小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她的长裙上满是泥土和飞溅的血点,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映衬着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却又在愤怒深处,藏着一抹尚未散去的惊惧,仿佛仍未从刚才的生死交锋中完全回神赫利咬紧牙关,嘴唇微微颤抖,突然转过头看向李漓,声音沙哑却带着决然:“莱奥,我惹祸了……我不想连累你们你和比奥兰特赶紧走吧!在房间里,床底下,还有一把宝剑,那是你的,拿上它,快走!”
  李漓缓缓放下手中的铁锹,铁刃“咔”的一声插进泥土,激起一小片尘土他揉了揉被踢中的胸口,眉头因疼痛而微微皱起,胸膛上隐约可见一块青紫的痕迹李漓的眉头越锁越紧,眼神逐渐冷静下来,带着几分沉着,他转过头看向赫利和比奥兰特,低声却坚定地说道:“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得赶紧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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