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先打一顿
说罢,观音奴侧身,继续缓步前行,目光如刀锋般一一扫过铁笼中那些缩成一团的身影野力茹迷在前引路,将她带至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狭窄牢房牢中只有一人,蓬头垢面地蜷缩在角落,浑身上下沾满泥污,粗麻绳紧紧捆着双臂,勒得皮肉泛红他身穿一件破旧的亚麻布衫,像从垃圾堆里扒出来似的,唯有那眼神,还残留着一丝不甘与倔强油灯昏黄的光亮斜斜打在他脸上,照出那张熟悉却憔悴的面孔——胡茬凌乱,面色蜡黄,眼中隐隐带着死死咬住不肯松口的狠劲
观音奴猛然顿步,眼睛蓦地睁大,随即大笑出声,笑得张扬恣意、毫不掩饰:“兴宁绍更!”她双手叉腰,声音像一把折扇猛地甩开,满是讥讽与快意,“你怎么会在这儿?哈哈哈——说说看,堂堂大辽皮室军的阙里校尉,是怎么让我的货栈伙计给捉回来的?”
兴宁绍更缓缓抬头,目光浑浊,像是刚从长梦中挣扎醒来,咽喉里发出一声嘶哑如破布撕裂的呻吟他盯着她,眼神里藏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刀,低低地吐出一句话:“嵬名绮罗……果然是你”他咬紧牙关,眼神像快要淌出血来,“我就猜到,这些把自己剃成半个秃瓢的人,全是你们党项贼”
野力茹迷站在一旁,魁梧身形几乎挡住半盏灯火他那件羊毛袍子沾满尘灰,袍角的几何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滑稽可笑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兴冲冲地禀报道:“昨天,这小子跟总督府里那只契丹母狼在城里茶馆碰头!咱们的人眼尖,悄悄跟了上去,这小子后来居然一个人跑去酒馆喝酒,硬是把自己灌醉了,从酒馆出来之后躺在路边睡着了至于萧照那凶神恶煞的老家伙,从头到尾根本就没露面!于是我们也不废话,麻袋一套就把他拎回来了!”野力茹迷顿了顿,脸色稍一正,压低声音道:“老板,您让我们查的那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头绪依我说,不如先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说不定还能省点事儿!”
观音奴闻言,眼角一挑,视线在兴宁绍更身上扫了一圈,忽然脸色一沉,脆响如鞭:“来人,先给我把他绑到架子上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党项汉子应声而出,从地牢昏暗的角落里窜了出来,动作像两头刚放出笼的獒犬,脚步重得直把地上的稻草震得一阵乱颤他们一个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刀鞘破得像狗咬过,另一个满脸胡茬,嘴里还嚼着不知哪儿捡来的干蒜头,一张嘴便是一股呛人的馊味两人一边“嘿嘿”傻笑,一边卷起袖子,嬉皮笑脸地上前,将瘫软在地的兴宁绍更一左一右架起他浑身软得像没骨头似的,被他们像拎麻袋一样提溜起来,“砰”地一声扔回那副木架上三下五除二,麻绳呼啦啦一阵乱缠,手脚脖颈全数捆紧,勒得肉都鼓出来,整个人像只绑得死死的肥鹅,只等刀下开膛
兴宁绍更疼得龇牙咧嘴,额角青筋暴跳,梗着脖子吼道:“哼!老子是大辽皮室军阙里校尉,身为相门之后,世受皇恩,今不幸落入你们党项贼手里,自当在此杀身取义、舍身成仁!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半个字!你们打死我吧”
观音奴闻言,斜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哎哟,我问你什么了?你可别自作多情,在这儿唱起独角戏”说着,她懒洋洋地一挥手,语气像极了个恃强凌弱的市井恶霸:“去,把鞭子拿来,抽他!这是他自己求的!不过记住了——别抽死了,我还等着听他唱下一出呢”
两个党项汉子麻溜地从墙角翻出一根粗麻鞭子,上头还挂着旧血的暗红斑痕,一看就不是头一次开张其中一个抡起鞭子,“呼呼”两声试了试手感,便朝着兴宁绍更的四肢关节一顿乱抽鞭声劈啪,尘土飞扬,铁架子都跟着“吱呀”乱响,空气里顿时飘出一股焦灼的血腥味兴宁绍更咬紧牙关,死死盯着观音奴,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一句话没吭,硬是把惨叫生生咽回喉咙里,脸憋得通红,活像个自封英烈的硬骨头可抽搐的嘴角、额头那片细密冷汗,早已将他出卖得一干二净
一刻钟后,那个打鞭的秃头党项汉子甩着酸得发麻的手臂,忍不住抱怨:“这小子皮也太厚了,打得我都快脱臼了”
胡茬汉子靠在墙边,头也不抬,淡淡地接了一句:“骨头也硬,抽成这样了,一个屁都没放”
秃头汉子皱着眉,嘀咕道:“可问题是……老板也没问他啥啊”
胡茬汉子头也不抬,叼着蒜头继续咀嚼,声音含糊却异常笃定:“接着打就是了,咱们只负责把人打疼,问不问、问啥……那都是老板的事”
观音奴摆了摆手,对那两个党项人慢条斯理地道:“行了,歇会儿吧”
观音奴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绑在木架上的兴宁绍更鞭痕纵横、血迹斑斑,身上的锦袍早破得像从粪坑里捞出来的破布观音奴轻轻啧了一声,眉尾一挑,语气里透着三分揶揄、七分欠抽:“哎哟,兴宁少爷还挺扛揍的么?骨头这么硬,怕不是小时候挨揍挨惯了,早就练出来了吧?”
兴宁绍更疼得五官扭曲,汗水一滴滴顺着额角淌下他死撑着咬牙,终于还是没忍住,怒吼出声:“李绮罗,你疯了吗?!为什么打我?!你有话就问!别像个泼妇撒野一样耍无赖!”兴宁绍更气息发颤,声音破碎,眼神却死死瞪住她,像条被逼进死角还露着獠牙的野狗,眼底仍燃着一丝未泯的怒火
观音奴慢悠悠撩了撩额发,嘴角勾起一抹市井小贩式的笑:“我一上来就问,你就肯乖乖说?先抽你一顿热热身!等把你这副贱骨头的傲气打掉了,再问也不迟”她话锋一转,眸光一凛,语气忽然冷若冰刀:“而且你听清楚了——我叫李绮罗,不是嵬名绮罗老娘早就跟嵬名家没半毛钱关系了”
“好好好,李大小姐——姑奶奶!”兴宁绍更疼得像蚂蚁在火上爬,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总得先问一句试试吧?万一我真招了呢?!”
观音奴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语气一脸流氓气:“我还没想好怎么问呢等我想好了,再说”
兴宁绍更气得脑门青筋直跳,眼珠子都快瞪出眶来,咬牙切齿地吼道:“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倒是开口啊,别跟我玩哑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兴宁绍更喘着粗气,嘴角止不住地抽动,语气一半恼火一半挖苦:“要不这样,你换个法子试试?比如——拿银子砸我!说不定我立马就见钱眼开、卖国求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道的我也能现编!专挑你爱听的编,编得比说书先生还顺溜!”他声音越说越高,语速也越飙越快,像是胸口那股窝囊怒火终于找到宣泄的口子:“或者你干脆派俩美人儿来,搔首弄姿、对我嘤嘤几声——没准我一激动,立马全招了!兴许还哭着求你们让我多说几句!”
兴宁绍更一边狂吼一边挣扎,铁架子被拽得“吱嘎”乱响,最后愤愤不平地爆一句:“还有啊,抓我回来蹲大牢,好歹也得管顿饭吧?我都快饿成麻杆了!从被你们党项贼拎进这破地方开始,连根葱都没见过一根!”他咬牙怒吼,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破口大骂:“你们党项秃子到底懂不懂规矩?‘先礼后兵’听没听过?!一上来就抡起鞭子往死里抽,真当这儿是马市里训牲口啊?!连劫道的山贼都比你们讲人情懂仁义!”
观音奴眉毛一挑,随即“啪”地一声,一巴掌甩在兴宁绍更脸上,嗓门拔高如炸雷:“闭嘴!契丹杂毛!老娘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银子砸你?至于美人儿——”观音奴猛地一口唾沫啐在地上,眼中满是刻骨的鄙夷,“找个娼妇都得花钱呢!你还想白嫖?你哪来的脸?!再说,凭什么让老娘掏钱给你享福?”
“啧啧啧,原来你不舍得花钱啊……”兴宁绍更挑了挑眉,嘴角一咧,语气又贱又痞,“那你自己上呗!本少爷——勉强也不是不能考虑嘛,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观音奴冷不防猛地转身,脸色倏然阴沉,杀气像劈面而来的寒风般扑过来,声音炸得像被火点着的捻子:“喂!轮到你干活了!继续给我抽他!往死里抽,抽死这嘴贱的登徒浪子!”
胡茬汉子嘿嘿一笑,接过鞭子,抡圆了胳膊,对着兴宁绍更又是一顿猛抽鞭子劈啪作响,回音在地牢里炸得像过年放鞭炮,他嘴里还跟念咒似的喊:“契丹杂毛,招不招!招不招!招不招!”
兴宁绍更疼得嗷嗷直叫,嗓音都变了调:“你们想知道什么,倒是问啊!别只顾着打呀!”
“你别吵,到底要问点什么,我还没想好呢”观音奴托着下巴,翘着腿,一脸悠哉地回了一句
鞭子挥得越来越快,像要抽出风声胡茬汉子也喊得更响了,一边抡一边吼:“招不招!招不招!你到底招不招!”
“你瞎喊个什么劲啊!”兴宁绍更简直要疯了,整个人拧在架子上,扯着嗓子怒吼,“问题都还没问呢,你让我怎么招?!这哪是审讯,分明是发癫!”
“这就叫——流!程!”胡茬汉子暴吼回去,理直气壮,鞭子也同时抽下,“啪”地一声脆响,连绑着兴宁绍更的麻绳都震了三抖他皱着眉,语气像讲课,“刑讯逼供嘛,不都得边抽边吼?不吼几句,我真使不上劲——你懂不懂,这叫‘氛围感’!”
说到这儿,胡茬大汉忽然一顿,像是灵光一闪般想起了重点,语气一转,沉声补刀:“我抽你抽的这么卖力,你他娘的也配合点,成不?按理说,这会儿,你就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着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不然,你让我多尴尬?老板咋一看,还以为我出工不出力呢!”
“你他娘的脑子有坑吧!”兴宁绍更气得破音,声音直劈叉,“求饶?!老子是大辽勇士,‘威武不能屈’,这话听过没有?!”
兴宁绍更嗓子都快喊哑了,像跟个彻底疯了的对手死磕,一边剧烈挣动,试图从绑缚中挣开,一边咬牙朝旁边吼:“李绮罗!你问不问?!说句话行不行?!”
“还没想好”观音奴懒洋洋地挑挑眉,语气像晒太阳晒得正舒服,“我这主审的都不急,你一个被审的急什么急?”
“我都快被抽成肉泥了!我不急谁急?!”兴宁绍更嘶吼,声如破风箱,话音抖得跟筛糠一样,“李绮罗!你、你到底问不问啊!”
“哎呀,你又催,你催我干嘛?”观音奴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咂咂嘴,笑得像赌坊里刚赢满盆铜钱的庄家,“你越催,我越没头绪被你这么一打岔,思路全乱了”
“那你先让他们停手!等你想好了要问我什么,再打我也不迟啊!”兴宁绍更声音都飘了,眼泪止不住地滚下来,像把尊严连同汗水一块流尽
“老板……”胡茬汉子抡着鞭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回头,“他……他好像真被我揍哭了……”
观音奴却只是懒洋洋地抬抬手打了个响指,像在吩咐小二加菜:“继续,不能停”
“为、什、么……”兴宁绍更瘫在架子上,像块半熟的肉饼,脸色煞白,气若游丝
“你先让我出出气”观音奴双手叉腰,笑得像刚踩碎仇家祖坟的恶霸地主,“不然,我一直憋着一口恶气,晚上总是睡不着觉,连月事都不准了——你懂这种烦恼不?”
“李绮罗,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兴宁绍更哼哼唧唧地出声,那声音细得像煮熟的老鼠,又虚又怂,“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不会就因为刚才那句玩笑话吧?至于吗?真至于吗?”
“呵——”观音奴冷笑一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就刚才你那张狗嘴里吐出来的屁话?要不是你自己提,我还已经真忘了呢”观音奴托着下巴看他,眼神里写满讥讽,语气轻飘飘地落下,“再说了,我会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说到底,其实你也没惹我”
观音奴语气顿了顿,像是在回味什么旧账,笑容却没笑意:“可是,萧照那老贼,三番五次想弄死我……我对他恨得——连咬牙的牙根都快碎了”
“那你去找他算账啊!”兴宁绍更终于忍不住撕声大吼,“我就是个跑腿的!你抽我干什么?!抽我顶什么用?!”
“老娘也想收拾他!”观音奴咬牙切齿,眼神几乎能点着灯,“可那老贼凶得跟阎王爷似的,武艺又高强,我手下的这帮人谁碰得了他?要真去找他晦气,那不就是去送人头么!至于,为什么要打你?至于为什么打你?因为——你和萧照都是契丹人”
兴宁绍更瞪大了眼,嘴唇发颤,像是快骂出什么,最终却只咬牙憋出一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你是不是被打傻了?”观音奴一怔,旋即爆出一句理直气壮得令人发指的话,“跟女人有理可讲吗?”
气氛骤然一滞,观音奴忽地收声,话锋一转,步步逼近眼神沉下来,眯成了一条线,整个人像从恶霸一瞬间变成冷酷行刑官,语调低沉,却冷得像刀尖压在皮肤上观音奴缓缓开口,声音像在磨骨头:“行了,玩笑开完了,咱们说点正事——”她停了一秒,一字一顿地问:“——萧照那老贼,现在到底死哪儿去了?”
兴宁绍更像被火炙着,猛地暴吼:“他根本没来耶路撒冷!也没在雅法!他从安托利亚一出来就直奔托尔托萨去了!你真想弄死他,就赶紧往那边去找!冲我撒什么气?!说到底——你要是就是想找个契丹人出气,那你不如去给萧书韵挖个坑,不更方便?你们俩天天一个屋檐下,伺候同一个男人,下手的机会多得是吧?!”
观音奴“嗤”地笑了一声,却冷得像寒光透骨的铁片:“那可不行萧书韵还欠我钱呢”她缓缓走近,目光从上到下像刀刮似的扫过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副扭曲的脸,嘴角挑出一丝细细的冷意,“我要真想弄死她,也并不难但她要真死了——你说我这笔账,找谁去收?你来替她还吗?”观音奴说着顿了顿,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语气一转,却锋利如锥:“还有,说起萧书韵——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什么?”兴宁绍更皱眉,狐疑地望向观音奴
观音奴眼中精光一闪,嘴唇像弹簧似的弹出两个字:“奸情”
这话一出,兴宁绍更就像被雷劈了,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僵住,眼神像撞上悬崖边的马匹,瞬间炸裂他嘴唇直打哆嗦,几乎说不出话,半晌才猛地挺起胸膛,像要把羞怒生生压进骨缝里,一边嘶声大吼一边强撑体面:“呸!你少在那胡说八道!像我这种世卿世禄、大辽皇亲贵胄,会看得上她那种草原上放羊的野丫头?!你别恶心我!”他咬牙切齿,脸涨得通红,一字一句像从喉咙里挤着血出来,“也就你家李漓那种什么都吃的簸箕箩,才看得上萧书韵那种货色!”
兴宁绍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咬牙切齿地吼:“得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兜来转去的,不就是想知道——我昨晚跑去找萧书韵,到底干嘛去了?行啊,那我现在就说——我去借钱!”兴宁绍更说到这儿,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绷起来,像快炸开的绳索,声音也随之一爆:“我们明明是在干同一件差事!她跟着李漓,锦衣玉食,吃的是酒宴,住的是绣楼,连涂个指甲都有人伺候,活得跟贵妃似的!而我呢?我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睡破庙、蹭馊饭,像条讨饭的叫花子一样翻沟打滚!”
兴宁绍更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像是含着屈辱与不甘混成的火:“我不过是去找她讨点银子来花销,又不是偷又不是抢,有什么不对?!关你们什么事啊?!”
胡茬汉子早抽得胳膊发麻,气喘如牛,扭头朝观音奴嚷道:“老板,这小子都招了……咱还要接着抽他吗?”
观音奴微微皱了皱眉,懒洋洋地抬起手,一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她话锋一转,忽地换上了副笑盈盈的脸,声音轻得像在哄一头倔驴:“算啦,你歇会儿吧去,喝口水,缓口气——等你缓过来了,咱们再接着抽他”
胡茬汉子一听,如蒙大赦,立刻把鞭子一扔,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哎哟妈呀,这活儿比劈十车柴都累!”旁边一个伙计笑着递过一葫芦水,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抹嘴,冲着那边架子上的兴宁绍更咧嘴笑:“这小子皮是真厚啊!要我说,他们契丹人以后别叫什么皮室军了,干脆改名叫‘皮实军’,又抗打又嘴贱,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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