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翻译有问题
多年以后,我还是记得那天吃肉罐头的感觉
土匪并不是每天都能大鱼大肉,尤其是我们这些小喽啰,隔三差五吃点肉就不错了
大家就盼着下山砸窑,只要能打进地主大院,杀鸡宰猪随便吃
半路找个屯子住下,老百姓也要弄来酒肉伺候着
但只要上了山,吃喝就得省着点,万一遇到官兵搜捕,四处逃跑,能吃上热饭就不错了
早就听说日本人的肉罐头香,这回吃起来,果然不错
我狼吞虎咽吃了一盒之后,王翻译已经找来了几瓶酒,还用铝饭盒把大米饭蒸上了
白米饭,我想都不敢想
自从日本人来了,普通老百姓就不能吃大米饭了,只能吃高粱面、橡子面,各种粗粮杂粮
白米饭,只有日本人能吃到
饭盒冒着热气,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我心里急得跟猫抓一样,不断咽着口水
三镖喝了一口酒,又开了一个罐头,边吃边说:“这回算是开了洋荤,都多吃点”
罗老九砸吧一口酒,笑了:“老了老了,还能吃上白米饭肉罐头,不错,三镖,咱俩也别干喝酒,划个拳呗!”
三镖将手中的罐头放下,大声说:“好,那咱们先唱个酒令!”
我酒量不好,也不会划拳,但看得多了,也知道划拳之前,要先“唱酒令”,不会唱要罚酒一杯
三镖开口了:“当朝一品卿,两眼大花翎,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春,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十全福禄增”
“打开窗户扇,明月照当心!”
唱完了酒令,两人一边划拳一边喝酒
王翻译给我们开罐头、拿酒、蒸米饭,满脸堆笑
这一顿,吃得很美
吃着吃着,天黑了,三镖醉眼朦胧,忽然问:“王翻译,天黑了,那东西再追上来怎么办?”
“当家的不用担心,半尺厚的大铁门,它进不来的,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
三镖扭头看了看我:“小刀子,白天我看你在爬犁上也睡了,上半夜放个哨,盯着外面,下半夜叫我”
我点点头,立刻抓起旁边的长枪,揣着一盒罐头进了旁边的小洞
射击孔比饭盒大不了多少,我探头看了看,月光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也许那个东西还没追上来
马和爬犁藏在山坳的树丛里,从我这里还能隐约看到,我仔细瞅了瞅,没什么动静
按道理说,这深山老林,又是寒冬腊月,外面不可能有人
但是,我心里不踏实,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东西,有没有追上来?
发电机的嗡嗡声一直都在耳边,我不敢睡觉,抱着枪时不时瞅瞅外面
一直熬到午夜,感觉时辰差不多了,王翻译忽然拎着一瓶酒进来了
“小刀兄弟,冷了吧,喝口呗!”
我推开酒瓶,摇了摇头:“酒量不好,就不喝了,你咋不睡了?”
“尾田少佐不知道还能熬几天,想想就睡不着,你睡去吧,也不用喊你们当家的了,我守着就行”
我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都是讨生活,跟着日本人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你得掂量掂量”
王翻译赶紧点头:“明白,明白,干完这一次,领了钱,我就退休,回老家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扭头看了看外面,还是没什么动静,今晚应该是安全的
于是,我抱着枪回到了大洞里,蹲在三镖床前低声说:“二当家,二当家?”
三镖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
“王翻译说,他睡不着,要替你站岗,行不行?”
三镖笑了:“好,你先睡吧”
靠近火炉子的墙边,摆着好几张单人床,我随便找一张躺下了
三镖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可能这两天他是真的累了
我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忽然听到了吱扭一声响
慢慢睁开眼睛一看,头顶上的电灯已经灭了,在炉子火光的映照下,王翻译走到尾田少佐身边,俯身摸索着什么
可能是检查一下这个日本人死了没,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刚想闭眼接着睡,就看到王翻译站起来,盯着我们的方向
我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想害了我们?
想到这里,我慢慢伸出手,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匕首
再睁开眼睛时,王翻译已经搬起了尾田少佐身边的那个小木箱,蹑手蹑脚出了这个大洞
片刻之后,响起一阵轻微的哗啦哗啦声,他肯定把通往下层的铁门打开了
这小子,果然还有事瞒着我们
我刚想起来看看情况,就见三镖噌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三两步走到我身边
“小刀子,你醒了没?”
我赶紧坐下来,握紧了匕首
“好,咱俩跟上去看看,老罗,你盯着那个日本人!”
一边的罗老九也坐了起来,低声说:“放心吧,你们赶紧跟上看看”
他们俩都没睡着?
我明白了,晚上两人喝酒划拳,都故意装作喝多了,就是为了迷惑这个王翻译
我跟在三镖后面,悄悄出了大洞,半弯着腰,朝着山洞的最深处走去
通道中的灯还亮着,看来大洞中的电灯,是王翻译故意关上的
走了十多步距离,我们来到了大铁门旁边
门已经打开,石梯是向下的,里面灯光昏黄,隐约能看到尽头还有一扇铁门,也是开着的
三镖回过头,示意我跟在后面,不要说话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顺着台阶下去了
还没走到前面的铁门处,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好像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去年进了一次县城医院,好像就是这种味道
里面的铁门只开了一半,三镖探身看了看,钻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也闪身进去了
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的大多了,一条走廊横在我的面前,可以容三四个人并肩前行
我探头看了看左右两边,好像都是房间,左侧最里面的一间房,亮着灯
三镖摆摆手,我赶紧跟在他后面,直接朝左边去了
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我们俩探头一看,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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