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最后一个
土著自幼生活在食物紧缺,卫生条件恶劣的环境中
他们营养不良,他们瘦弱不堪,他们罹患疾病,甚至被寄生虫寄生,但他们的生命力永远是那么顽强
当陈舟带着来福和土著少年返回树荫时,那名枯瘦的俘虏竟然还有呼吸
……
用清水给他洗了洗脸,陈舟掰开他的嘴,往他口中灌了些搀杂了盐分的白开水
此时太阳已渐渐向西垂去,林中吹起了风
土著俘虏身上燥热渐消,终于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醒转
陈舟见状,将手中最后一块巧克力放到少年手中,起身,带着来福走向一旁
语言不通,他无法跟新苏醒的土著俘虏解释这一切
好在有目睹了一切的土著少年,他和俘虏的关系看起来不错,正好让他帮忙解释一切
……
刚醒来的土著俘虏满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捆到独木舟上以后发生了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是来到了天国
拖着虚弱的身体,他努力地爬起来,企图看清四周是否像祭司所说,到处都是长满果实的树,还有披着皮毛的房子,使他们永远不必遭受日晒雨淋
多多鲁及时扶住了他,嘴里叽哩哇啦地以极快的语速跟他描述着事情的经过
……
而此刻的陈舟,已经带着来福,循着最后一名逃走的土著战士留下的蛛丝马迹,走向远处,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知道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土著俘虏没有长途跋涉的能力,且对土著少年老实的表现较为满意,认为这俩人不可能趁着他离开偷偷逃跑
况且潮水还没涨起来,就算这俩土著想走,也推不动独木舟
留在森林里生存,还不如跟着他混,起码能吃到巧克力,他相信见识过许多新鲜事物的土著少年会带着朋友做出正确的选择
……
低着头,仔细辨别着沙滩上的脚印
根据脚印的大小、步幅和末端的痕迹,陈舟很快就找到了属于逃走的那名土著战士的足迹
他杂乱的脚印一路指向森林,离开沙滩,进入林地后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拨开沿途的树木枝叶,沿着脚掌的朝向前进
陈舟认为,当时情况非常混乱,那名年轻土著战士处于极度恐惧的状态中,应该不会绕路,或是制造假信息蒙骗他
如果前路没有障碍物,他一定是呈直线跑的,想的多半是以最快的速度奔逃,距离那个恶魔越远越好
抱着这种想法继续向前,在一丛密集的草本植物旁,陈舟发现了一件熟悉的东西——木弓
这把土著们自制的粗糙武器被丢在了逃走的路上,弓的不远处,还能找到几支纤细的木箭
见到这些武器的瞬间,陈舟尚有些忐忑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没了武器的土著战士,只凭一双手,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不仅带了枪,还有来福帮忙,别说逃走的那名土著战士只是个少年,就算是成年土著战士,也无法赢得这场搏杀
随手捡起弓箭,架在隆起的树根上,将其踹断,绝了土著战士最后一丝翻盘的可能,陈舟顺着发现弓箭的地方向前探索
没走多远,一直低头嗅探的来福似乎找到了线索,一边低吠呼唤,一边走向一棵矮树
陈舟认得这种树
他给这树起名为刺树,顾名思义,这种树的枝杈上长有很多木质的短刺,在林中穿行的时候如果不注意,是很容易被刺划伤的
不过刺树无毒,划破以后不用担心中毒,只是对衣物的损伤很大,令人头痛
在陈舟所居住并经常走动的那片区域,为了保护衣服,这种树基本都被他优先砍伐,当柴火烧了
……
见来福停在刺树旁边,陈舟顿时想到了土著战士在逃跑途中被树划伤的可能,便走了过去
蹲在树边一看,果然,一根伸展到一旁的枝杈有明显的变形,上面尖锐的木刺挂着已经凝固的血迹,还有一条干瘪的皮肤组织
这是一个重要信息,表明逃走的土著战士已经受了伤,流了血
而受伤流血的人,是很难逃过来福的追踪的
掏出匕首,避免被刺扎伤,陈舟小心翼翼地将染血的枝杈割断,然后放到来福鼻前
“乖,来福,找这个”
他搂住来福粗壮的脖子,对它说道
射杀那种类似大雁的鸟类,或是在林中打兔子,溜兔子套时,来福经常发挥它嗅觉方面的优势,帮助陈舟寻找受伤的猎物
不过陈舟从未刻意训练过来福根据气味儿追踪猎物的能力,他不知道来福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
面对鼻前的树木枝杈,来福表现得分外认真——
它并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只当这是主人跟它玩的新游戏
鼻头耸动,似乎是担心记不住这味道,来福甚至伸出舌头舔了树枝一下
汪
它示意自己准备好了,将高高翘起的尾巴放下,近乎斜指地面,低下头,微微咧开嘴,绕着矮树转了一圈,明确了方向,引领陈舟向树林深处走去
预感到可能会有一场遭遇战,陈舟将匕首紧攥在手中,另一只手握紧了左轮手枪
其实他很不想浪费手枪珍贵的子弹,只是拿它当最后的保障
万一真被那土著逼到险恶的处境,他还是会果断开枪的
……
距离土著逃进森林已经过去了几近五个小时,满眼都是树木和草本植物,处处都是绿色还有各类鸟兽爬虫,在这样一片生物的海洋中寻找一个小小的人类何其困难
哪怕来福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认真态度,也会寻错方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舟估计自己至少已在林中行走了一个多小时
在此过程中,来福总共寻错了五次方向,都被他察觉到,并带回原路
途中他们发现了新的血迹和脚印,但很快,伴着伤口血液的凝固结痂,这点线索也随之消失
“看来今天多半是找不到他了,不行就得回去了”
陈舟无奈地想
这森林太大,处于旱季时,地面干硬,几乎留不下脚印,若非土著被划伤,又有来福帮忙,他根本就追踪不到这里
此处已经接近岛上的另一座大山,树木从较为纤细低矮的树种变成了高大粗壮,根系发达的参天大树
这种巨树的根部往往留有被雨水冲刷或是被昆虫啃食出的树洞
如果土著战士藏在洞内,不发出声响的话,除非来福走到近前,否则完全不可能找得到
天色已晚,再折返回去又要花费一些时间
陈舟惦记着土著少年和刚苏醒的俘虏,怕他们不留在原地等待,或是出了其它意外,便决定带着来福原路返回
刚产生打道回府的心思,走在前方的来福突然发出一阵高亢的吠叫,不管不顾地钻进一片灌木,追了出去
“来福!”
生怕来福因贸然的追击出现意外,陈舟急忙出声制止,同时举起了左轮手枪
此时此刻,他顾不得节省子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伴着来福的吠叫,前方灌木丛后传出一阵惊慌的喊声,随即,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
树叶与身体摩擦、脚掌与大地碰撞……
聒噪的鸣虫跳向远处,林蛙也停止了歌唱,受惊的鸟扑棱棱展翅,原本还显得有些寂静的森林乱成了一锅粥
陈舟迈开步子,拨开身前的枝杈,循着土著的喊声迅速追了过去
多亏近几个月的体能训练
如今即使面对这种复杂的地形,他的速度也未受到太多影响,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接近声音源头
来福的狂吠愈发响亮,为陈舟指引着方向
茂盛的植物阻挡了视线,当陈舟带着满头的碎叶冲出灌木,突地听到来福发出一声痛叫
他心中一紧,远远看到前方突起的树根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攥紧手枪直直冲去
“来福可能有危险”
这条信息将他本就不安的心绪搅成了一团乱麻,他很想直接开枪射击那黑影,又怕误伤来福
这一刹那,他非常后悔带来福离开窑洞,并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利用来福追踪土著,在沙滩蹲守明明是更好的选择
好在来福的痛叫结束后,矮墙一般的板状根后又响起了土著战士的惨叫——他叫的可比来福痛苦多了
……
当陈舟匆忙翻越板状根,来到来福和土著战士身旁时,看到的是来福死死咬住土著战士大腿,土著战士一边惨叫着挣扎,一边试图用手掰开来福嘴巴的画面
在这种近身缠斗中,来福庞大壮硕的体型占尽了优势
它直接将土著战士扑倒在地,一双粗壮的前掌按住了土著战士的小腿,后腿紧蹬住树根,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土著战士腰际
体重逊色于来福的少年土著战士用尽浑身力气都无法撼动来福
急中生智,他竟然放弃推开来福的脑袋,转而去抠它的眼睛,企图把来福抠瞎,使它被迫松口
然而为时已晚
翻过板状根的陈舟已经找了他大半天,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见他死到临头还这么凶横,迈出一步,直接出脚踹向土著战士前肩
如果说来福的体重只领先土著战士一点,那陈舟在身体素质方面占据的优势可就跟土著是天壤之别了
他穿着一双鞋底厚重坚实的皮靴,包含怒气的这一脚准确地压住土著战士伸出的右臂,踹在了右肩上
含怒出脚,陈舟已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鞋落下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土著战士干瘦的手臂直接向下凹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折角
手臂之下的肩部也未能幸免,鞋跟携带着陈舟的体重踏断小臂与大臂的关节后,又踹断了土著的锁骨
一瞬间形势急转直下
如果说土著战士刚刚还有几分逃生的希望,现在就只剩绝望了
剧痛使他棕黑的脸庞挤在了一起,面目表情更显狰狞
不过与他凶悍的外表相反的是,他糟糕的处境
将左轮手枪扔到板状根后,握紧手中匕首,用脚按住土著战士的身体,陈舟径直刺向他的眼窝
濒临绝境,土著战士连忙用左手握住陈舟压在身上的小腿,试图将其搬离,同时侧过脑袋,躲避着刺来的锋刃
但他的力气与陈舟的力气根本不成正比
哪怕吃饱饭,在全胜时期面对这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男人,他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更别说此刻的他已是逃跑数个小时,筋疲力竭且身受重伤的状态
体内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使他暂时忽略了疼痛,增长了力气
心跳的速度仿佛急促的鼓点,他干瘦的手紧紧捏住陈舟的裤管,指节弯曲,恨不得抠进陈舟的肉中,然而无济于事
那只沉重的大脚已经压得他难以呼吸了,他根本无法使其挪动分毫
至于刺来的匕首,他倒是非常惊险地躲过了第一击
可然后呢?
陈舟眼中闪现一丝不满,对土著战士负隅顽抗的行为表示恼怒
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土著的天灵盖,使其无法动弹,随后出了准确的一刀
匕首精准地扎进土著战士的眼窝,深深地刺了进去
土著战士发出了半声绝望的哀鸣,他惨痛的叫声如破旧的风箱,沉重且凄厉地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鲜血和呈黄白色的不明液体从他的眼窝中涌了出来,土著战士干瘦的手臂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垂向一旁
很快,他的心脏便停止了跳动,身体也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僵硬而冰冷
……
被愤怒所操纵,陈舟一时冲动,竟用如此残暴的方式处决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松开匕首的那一刻,他甚至觉得有些腿软
血液、惨叫、以及人濒死的神态、和尸体散发出的代表着死亡的味道,聚集在一起冲击着他的感官,影响着他的思维
往后退了两步,背靠板状根,陈舟能感受到自己乱跳的心脏
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或许有些反胃、有些莫名的物伤其类的悲悯
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感到畏惧,对自己表现出的凶悍和残忍感到陌生
枪杀与近战格杀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硝烟,没有拉开的距离,没有一枪一个的快感,只有分外真实的感官刺激和飙升的肾上腺素
陈舟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恢复平静
来福已经松口——它嘴边的毛发已被染红
它察觉到了主人不同以往的情绪,亲近地凑到了陈舟身边,咧开嘴满脸讨好蹭了蹭他的大腿
不过此刻的它无论怎么谄媚,看起来多少也有些狰狞
陈舟的心情有些低落,他揉了揉来福毛绒绒的脑袋,安慰着这个勇敢的大家伙,随即翻过板状根捡枪
在枪旁边,他看到了一截被折断的细树枝,树枝末端沾有几根泛黄的毛发,这才明白,原来来福的那声痛叫是土著用这根树枝打的
沉默着将枪收起,细致地检查了来福的身体
确定它没有受伤,陈舟并未拿回自己的匕首,也没有搬动尸体,只拔了片宽阔树叶擦了擦手,便沿着来路返回
他的面庞分外平静,脚步也很稳定,内心却与之截然相反,难免要动荡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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