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猫叫
许绾将整件事在脑子里一帧一帧地回放
从长公主下令,到孩子被带走,再到那场看似意外的骚乱
每一个环节,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长公主的懿旨来得又快又急,显然是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不给她任何反应和求援的时间
三皇子的人,如果要动手,绝不会选择在王府门口
那里人多眼杂,守卫森严,风险太大
他的风格,更倾向于在半路上制造一个更隐蔽、更无法追查的意外,比如山匪,或者马车坠崖
而且,他需要的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许绾,而不是一个孩子被留下,得以喘息的许绾
帮她,不符合南宸阳的利益
那么,这个出手的人,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对王府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知道长公主动作的时间,知道车队出发的路线,甚至精确地算好了护卫们反应的空隙
那种对王府内部运作的掌控力,那种近乎傲慢的、不屑于伪装的行事风格……
这绝不是一个外部势力能轻易做到的
南宸阳在京中潜伏许久,对王府的渗透也不过是收买几个下人,传递些消息
而这个人,仿佛是开了天眼,将整个王府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这座王府里,谁能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谁能让陆管家在事后不敢深究,只能自认倒霉?
谁能让长公主在自己的地盘上吃了哑巴亏,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一个名字,一个她刻意忽略、甚至不敢去深思的名字,毫无征兆地,重重砸进她的脑海
陆一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许绾整个人如坠冰窟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上后脑,让她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冰冷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眼前的长公主,和暗处的三皇子
她像一个走在悬崖钢丝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端的平衡,以为只要走过去,就能海阔天空
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走的根本不是钢丝
她自始至终,都在那个男人的手掌心
她所谓的挣扎,所谓的博弈,或许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聊以解闷的猴戏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究竟知道多少?
他知道她和三皇子的接触吗?
他知道她费尽心机想要离开王府吗?
他……知道虎符的事吗?
这个可能性,像一条毒蛇,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一直觉得,陆一琅是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
他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是长公主引以为傲的儿子,是这王府名义上的主人
但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她需要摆脱的身份枷锁
可现在,这个符号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双在暗中凝视着她的眼睛,冰冷,锐利,洞悉一切
他是在保护她和孩子吗?
不,或许他只是在保护他的所有物
孩子是他的血脉,而她,是孩子的母亲
在他眼里,他们或许都只是他财产清单上的一行字,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包括他的母亲长公主
或者,他有更深的目的?
他知道虎符在她手里,所以留着她,看着她,等着她走投无路,主动将那枚能号令千军的信物,送到他面前?
保护?还是监视?
是善意?还是另一重更深的算计?
许绾发现,自己对他依旧是一无所知
而未知,才是最深的恐惧
整个慧兰苑,刹那间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院墙上的每一片藤蔓,屋檐下的每一只风铃,都像是他监视的眼睛和耳朵
这一夜,许绾辗转难眠
窗外月色清冷,如水银泻地,将庭院里的一切都照得轮廓分明
她索性披衣起身,悄悄推开门,来到院中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她的脸颊,让她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片刻的清明
她该怎么办?
继续装作一无所知,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动作?还是想办法试探,弄清楚陆一琅的真实意图?
可她手里,没有任何可以试探的筹码
她抬头望着那轮残月,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孤单地投在青石板上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无助和渺小
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喵……”
一声猫叫,很轻,像是夜游的野猫不经意间的呢喃
许绾并未在意,王府里猫狗不少,夜里听见叫声是常有的事
她收回目光,准备回屋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第二声猫叫响了起来
“喵呜……嗷……”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
那叫声并非一气呵成,而是在尾音处,拐了两个奇特的弯,形成了一个独特的三折调
许绾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声音……
这个腔调……
是暗号!
是她和弟弟许恒才懂的暗号!
幼时,她和弟弟被分在不同的院落当差,一年也难得见上几面
为了能偷偷说上几句话,他们便约定了这个暗号
许恒会躲在墙角,学着野猫,用这个三折的调子叫三声若是安全,她便会以两声短促的鸟鸣回应
这是属于他们姐弟俩的,最深的秘密
是他们在高墙深院里,唯一的慰藉和默契
可是,许恒此刻应该在学堂里,那里管束极严,入夜便会锁门,他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谁?
是谁会用这个只有她和弟弟才知道的暗号?
许绾缓缓转过身,心跳如擂鼓,死死地盯着那面隔绝了里外的院墙
墙上爬满了青藤,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
夜风吹过,藤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人在低声私语
墙外,再无声息,万籁俱寂
那声猫叫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是她被恐惧逼出的幻觉
可她知道,那不是幻觉
她一夜未眠,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光由墨黑转为鱼肚白,再到晨曦微露
脑子里纷乱如麻,弟弟许恒的脸,陆一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南宸阳温润又带着探究的目光,交替出现
次日清晨,伶月端着铜盆进来伺候时,看到的许绾与往常并无二致
她已经梳好了发髻,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正坐在窗边翻看一本医书,神色平静,仿佛昨夜安然好梦
只有许绾自己知道,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着,留意着院内外的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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