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他的野心
“师父”南宸阳重新坐回石桌边,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长公主这些年在朝中树敌不少,御史台那边,参她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之前我总想着一步到位,拿到虎符,将她一击毙命,现在看来,是我太心急了”
老大夫挑了挑眉,总算来了点兴趣:“哦?你那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南宸阳没理会他的调侃,自顾自地道:“扳不倒她,就先砍断她的手脚,你去联络一下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王大人,就说,他苦寻多年的那本关于永业田制的孤本,有线索了”
老大夫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小子疯了?那可是你母妃留下的遗物!你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南宸阳的目光落在棋盘上,捻起一枚黑子,缓缓落在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位置,“长公主是狼,王御史是虎,我要让这上京里,虎狼斗起来,我才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他不再等了
他要主动出击,将这潭死水,搅得更浑
……
半月后的深夜,慧兰苑
许绾刚要睡下,房门被极轻地叩响了三声,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军中特有的节奏
是周莽
许绾心中一凛,披上外衣,打开了门
周莽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他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外,月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花开了”
他吐出三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像风吹过枯叶的沙沙声
许绾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那张纸条上的暗语
不等她反应,周莽将一个黑色的布包递了过来,布包不大,却有些分量
“将|军有令,换上它,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拿一样东西”
周莽的语速很快,没有丝毫情绪,像是在传达一道再寻常不过的军令
许绾接过布包,指尖触及布料,能感觉到里面衣物的轮廓
她缓缓打开,一套裁剪合身的黑色夜行衣,还有一个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的人皮面具,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以为自己一直在等一个逃离的机会,却没想到,等来的,是陆亦琅亲自下达的出击命令
他布下的棋局,终于要让她这颗被困在原地的棋子,亲自移动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任务,更是一次测试
测试她的胆量,她的能力,她是否够资格,成为他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
这也是她离开这座牢笼的唯一机会
许绾抬起头,迎上周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没有问去哪里,见谁,拿什么
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
一炷香后,换上夜行衣的许绾,站在了铜镜前
镜中的人,身形纤细却挺拔,一身黑衣将她所有的女性柔美都掩盖了起来,只剩下一股利落的萧杀之气她拿起那张人皮面具,触感冰凉滑腻,上面的五官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的模样,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面具缓缓覆在脸上
一阵冰凉的贴合感传来,仿佛她的脸,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周莽早已在院中等候
他没有走门,而是带着许绾来到院中最不起眼的一处假山旁,按动机关,假山竟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王府之中,竟有密道
许绾没有丝毫犹豫,跟着周莽走了进去
密道里很干燥,有常年通风的痕迹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被黑暗吞噬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竟已到了王府之外的一条僻静小巷
夜风吹来,带着上京独有的烟火气,和一丝自由的凉意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等在巷口
两人上车后,马车便不疾不徐地驶入夜色之中,最后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宅院后门
周莽将她带到一间书房门口,便停下了脚步,如同一尊门神,守在那里
“进去”
许绾推开门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黄
一个身形清瘦,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似乎在找什么书
听到开门声,老者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清癯而固执的脸,眉宇间带着一股久经风霜的文人傲骨
尽管多年未见,尽管他苍老了许多,许绾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御史
那个因为顶撞皇帝,被贬斥出京,据说早已病死在瘴疠之地的老御史!
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就藏在上京!
许绾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陆亦琅让她来见的,竟然是这个人!
张御史的目光落在许绾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她那张平平无奇的男性面具上
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来,神情没有半分意外
他从书架的最高层,取下一个尘封已久的紫檀木盒,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将|军要的东西,就在里面”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金石之音,“告诉他,老夫等了他十年,总算没有白等”
许绾走上前,打开了木盒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兵符印信,只有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泛黄的线装古籍
书页的封皮上,用古朴的篆体,写着五个字——《前朝兵制考》
在看到这五个字的瞬间,许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
这是前朝变法时,一位兵学大家耗尽毕生心血写成的兵制改革手稿,里面详尽地论述了如何改变沿袭数百年的府兵制,建立一支完全由国家供养,直接听命于最高统帅的职业军队
这本手稿,因为思想太过超前,动摇了当时世家门阀的根基,被斥为“乱国之言”,早已被付之一炬,世人都以为它失传了
陆亦琅……他要这本东西做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许绾的脑海
陆亦琅的图谋,远比她想象的任何一种可能,都要大,都要可怕
他想要的,或许不是扳倒谁,扶持谁
他想要的,是改变这整个天下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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