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院试
院试前两天,陈砚终于放松下来,整理了自己写的文章
四个月里,他写的文章已经有厚厚一叠
一一翻看,发觉自己大有进益
光是这叠劣质的竹纸就给了他莫大的底气,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他已尽了自己所能,剩下的也只能看提学官如何评判了
既要上考场,要带入考场的一应物件都要收拾好,再三清点防止有遗落
八月底已入了秋,可那秋老虎不是好惹的,这几日又格外闷热,人只要多动一动便是一身汗,衣服黏在身上就很不爽利,自是也让人焦躁
因着住得远,杨夫子租借了村里的牛车,半夜便摇摇晃晃将两人带着入了城
夜间的风有些凉,乡野间摇摇晃晃的牛车并不少见,各个车上赴考士子们提着的灯笼往城门口移动
院试的考生不少,其中不乏住不起城内客栈而住在边郊农家小院里的贫寒士子
与城内的士子们相比,他们半夜就要起床赶路
只要过了院试就是生员,与童生是天壤之别,也就无人惧怕这些辛苦困倦
今日的城门半夜便大开,以迎接士子们的到来
牛车跑得慢,也很颠簸,陈砚一路坐下来,屁股已经被颠麻了
到贡院附近时,其他地方的灯笼逐渐往这边汇聚,仿佛一条条支流入海
身边拥挤的人多起来后,空气中的气温仿佛升高了好几度,越发燥热,就连凉风也吹不散
几千名考生齐聚于此,前后左右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考生们按照籍贯所在府县逐渐聚拢,分批搜检入场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陈砚一来就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好让自己浑身的热气散一散
衙役被他的举动给惊了下,又见他年纪小,将其衣服抖了抖后就让他穿上
陈砚对此颇为遗憾,还没凉快一会儿又要闷上了
要是在现代,这么热的天他只需要穿短袖短裤,再来一双人字拖,吹着空调吃着雪糕,舒舒服服地过
来到大梁,他却要长袖长裤,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浑身汗津津,实在难受
入了考场,一眼就看到端坐着的一身绯色官袍的何若水
何若水面颊消瘦,须发皆是花白
难得见到大文豪,陈砚便多看了几眼
与王知府相比,这位提学官身上的文气比官威更重
陈砚领了自己的号牌,对号入座后,将号舍清理一遍,就端坐其中
院试只考两场,第一场为正场,第二场为再覆
依旧是每场考一天,以不续烛为准
与府试相比,院试正场要多做一篇四书文,即四书题两篇,本经文一篇,一共三篇八股文再加一首试帖诗
于其他考生而言,时间极为紧迫且考题繁重
对陈砚而言却并不难,如今他每日可写五篇八股文,除修改外还能挤出时间背文章
练得多了,无论破题还是做文章,速度都极快
衙役将题目送过来,陈砚抄写下来后,便沉心破题
当看到第一题时,陈砚一顿
题目为“固而近于费”
出自《论语·季氏》
这不是巧了么,此题他做过
这四个月,杨夫子每日出考题,都是闭眼翻开书本,随意一指,指到哪句就以哪句为题让陈砚和周既白做文章
陈砚做出文章后,夫子给他圈出五六处修改
他将修改后的文章反复研读,每读一次都有新的感悟,此后又进行了几次修改,到最后一次修改完,那篇文章就与此前的文章截然不同了
不过陈砚并不准备用自己最后一次所做文章
坐在考场上,心有所感,便是全新的破题
陈砚提笔,写下破题:“贤者托言邻邑之可虞,将以文大夫兴师之非也”
破题既已出,他多日的苦练成果就在此时显现
陈砚并不理会后续的题目,而是顺着思绪继续写
一篇八股文虽只三百字,却需要花费巨大的心力脑力
陈砚虽是一气呵成,待他写完,太阳已经高悬
阳光晒出地里的潮气,整个贡院便犹如蒸笼般
士子们汗如雨下,却不敢让汗水滴落答卷上,只能不停地用衣袖擦拭,如此一来便时时打断思绪
陈砚喝了口水后,不敢做丝毫停歇便写下一篇
此时如此闷热,怕是有雨
考科举最怕的就是下雨,号舍狭窄,一旦雨下大了,雨水将答卷打湿,此次院试就是被黜落的下场
陈砚所料不错,到他第二篇文章作完,便是乌云蔽日,电闪雷鸣,顷刻间大雨滂沱
伴随着大风,雨水从号舍飘进来
陈砚将程文纸、草纸等一并塞进胸前,用衣服遮好,背对着号舍门口而坐
雨水飘进来,将陈砚的后背尽数打湿,就连头发也不能幸免
雨水顺着脖子要往里流,陈砚就不停地用布擦着脖子,待布巾湿透,将布巾里的水拧干继续擦
这个时候人可以湿透,纸张是万万不能有一点损失
雨水下得湍急,伴随着大风,号舍积了一层水
隔壁已经传来士子悲切的惊呼,怕不是纸张都打湿了
陈砚不禁暗暗庆幸,还好这次的号舍瓦片齐全,要是跟府试一样只有一半瓦片,他今天肯定保不住程文纸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待到雨停,风却不止
大风吹着湿透的衣衫,冻得陈砚瑟瑟发抖,感觉头重脚轻
好在纸张都保全下来了
陈砚强忍着寒意,继续做题
随着寒风入体,陈砚明显感觉脑子转不动
好在破题已写下,他只需按照往常苦练的功底顺着破题写下去
等第三篇文章写完,陈砚已经感觉自己在发烧了
科举拼的不仅仅是才学,还有身体素质
一旦在科考中病了,肯定会影响发挥
甚至有的人病死在考场
陈砚只能停笔,先缓缓神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他的体温暖干了,大风却依旧不止
四周已经有人咳嗽起来
陈砚缓和了会儿,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觉得身体越来越没力气
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
忍着难受,看向试帖诗的题目:春风化雨
陈砚很无语
什么春风化雨,刚刚明明是狂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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