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入局

  “首辅大人本就清白,何须自证清白!”
  “若随意一地方官就可构陷内阁,往后各位阁老岂不是人人自危?”
  徐门众人纷纷出声,对焦志行反击
  清流一派自是奋力反击,整个朝堂又吵成一片
  焦志行微微抬头,就可看到大殿内的灯笼
  他侧头,看向紧闭的殿门,隐隐感觉到了杀气
  陛下为何要将陈砚的绝笔当众诵读?
  这杀气究竟是冲着徐鸿渐去的,还是冲着宁王去的?
  徐首辅肯定也察觉出异常,方才跪下请罪,可徐门跪了一地,反倒像是要胁迫天子
  绝笔里更多是揭露宁王养私兵要造反,还有松奉走私一事
  以徐鸿渐的老奸巨猾,绝不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焦志行目光一凝,难道徐鸿渐是有意将绝笔牵扯到自身,用以遮盖松奉的种种?
  他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匍匐在地的徐鸿渐,心中渐渐明了
  徐鸿渐宁愿将自己置身风口浪尖都要隐藏的,恐怕是真正能置其于死地的东西
  而陛下如此大动干戈,必然不仅只是因陈砚告发徐鸿渐乃是奸臣
  焦志行后背发凉,险些便着了徐鸿渐的道!
  焦志行提起官袍跪下,重重一磕头,大声道:“陛下,首辅徐老乃是三朝元老,于我大梁不仅有功劳,更有苦劳,不可只因陈砚一句话便疑心于他!”
  大殿众人齐齐看向焦志行,竟连争论都忘了
  刘守仁皱了眉
  焦志行乃是清流之首,一向是以对抗徐鸿渐为己任,今日竟站到徐鸿渐那边,岂不是自绝于清流?
  事绝不会如此简单
  莫不是陛下有何动作,私下已然知会了焦志行?
  刘守仁敛去眼底的精光,静默不语
  “哦?焦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永安帝的声音不辨喜怒
  可大殿众人均是惊诧
  以往陛下从不在他们争论不休时出面,今日却突然开口,实在奇怪
  再加上今日种种异常,众人的心便高高提起
  陛下究竟意欲何为?
  焦志行用手撑起上半身,头依旧低着,声音却极大:“当务之急该严查宁王养私兵一事!若果真如同知陈砚所言,宁王便有不轨之心!松奉上下勾结走私,便是为宁王养私兵,必全都参与其中,此事必要严查!”
  众大臣只需一琢磨,均是明悟
  刘守仁更是在永安帝开口时就知不对,再听焦志行此话,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未开口
  他赶忙跟着一同跪在焦志行身边,朗声道:“陛下明察!”
  焦门与刘门众人纷纷跟着跪下高呼
  永安帝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臣子们
  刚刚是徐鸿渐带着徐门众人跪了一边,而清流一边只一个王申跪下,如今倒是两边旗鼓相当了
  “徐爱卿以为如何?”
  永安帝看向地上跪着的徐鸿渐
  徐鸿渐年事已高,往常坐着上整个早朝都颇疲倦,今日跪下如此之久,已有些撑不住,胳膊抖得厉害
  此时陛下亲自问话,他必然要应答:“回禀陛下,臣以为陈砚此言不可信纵使宁王有不臣之心,如何能让整个松奉的官员为其遮掩?若臣未记错,松奉还有一千户所驻扎,为何不上奏镇压?”
  徐鸿渐不慌不忙继续道:“陛下自登基以来,海晏河清,如何会有一省糜烂而不知之事?陈砚此人一次死谏不成,便来第二回,到底还是过于年轻了”
  一个省都在帮宁王遮掩,岂不是指着陛下鼻子骂治理无方?
  那陈砚此前已经死谏过一次,虽未扳倒他徐鸿渐,却在士林赢得大名声,想来是尝到甜头了,此次又来个绝笔,不就是为了清名?
  短短一番话,就将此事归为陈砚年轻慕虚名,不禁捏造此事
  大殿更是鸦雀无声
  无人敢当着天子的面指责他治国无方
  王申听得心中激愤
  若真如此定下,陈砚就算活下来,也是仕途尽毁,或还会治一个欺君之罪
  徐鸿渐果真是杀人不见血
  想到那在船上日夜不歇,勤学苦练的少年,王申便眼眶微热
  如他这种混迹官场多年的人,早已学会明哲保身,轻易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可陈砚却是凭着一腔热血,在这黑暗的官场横冲直撞,仿若要撞开一道门,一道让光照进来的门
  有陈砚,是百姓之福,是圣上之福,是大梁之福
  王申紧闭双眼,心中仿若涌起了一团火
  这大梁的未来,该交到如陈砚这等为国为民的少年手中,而不该在徐鸿渐这等工于心计,醉心权斗只顾一己私利的奸臣手中
  他王申治不了这国,对这朝局也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就是在今日死保陈砚
  保的不仅是陈砚,还是大梁的未来!
  再睁眼,王申脸上已满是决绝:“陈砚是松奉官员,他冒死将信送到陛下手上,依旧被首辅大人一句过于年轻打发了,那些未被送到陛下手中的奏疏又会被如何敷衍对待?!”
  徐门众人几乎是齐齐看向王申,看向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官员
  此人竟敢公然与首辅大人对上?
  他怎敢!
  王申不顾那些目光,再次朗声道:“《尚书》有云,明四目,达四聪臣子既已谏言,陛下何不一查究竟?”
  又道:“《论语》有云,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董烨几乎是怒吼:“你竟敢责骂君父有过?”
  立刻便有徐门中人附声指责王申:“你王申简直目无君父!”
  大殿犹如滚烫的油锅,要将跪在地上的王申炸得骨头都不剩
  王申自知自己无力抗衡,便跪在地上不再发一言,那绯色官服却被突出的脊梁顶了起来
  该说的话已说,他只等陛下降罪
  刘守仁趴在地上,脑子飞速转动
  自徐鸿渐开口后,陛下又不发一言,到底在等什么?
  若焦志行点明了圣意,陛下就该了结此事了
  可陛下点了徐鸿渐,难道是想看徐鸿渐的态度?
  刘守仁瞥了眼跪着的焦志行,眼珠子闪了闪
  若焦志行得了圣意,此时该与徐门斗上,也就不需再等什么
  或许他想错了,焦志行也是揣摩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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