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这一日
时光如归云峰顶的流云，无声滑过
转眼间，便到了九月初七
这一日，对锦璃而言，意义非凡
是她的生辰，是她重获新生的第二十三个年头
在凡俗尘世，生辰之日，儿女常为母亲煮一碗长寿面，感念生养之恩，亲朋亦会互赠心意
因为这一日，不仅是诞辰，亦是母亲的受难之日
而在修仙界，修士寿元漫长，动辄闭关经年，对生辰之期往往不甚在意
纵是百年、千年之寿，也未必会大肆庆祝
锦璃这所谓的“生辰”，其实始于师父穆亦情
与其说是庆生，不如说是纪念师徒相遇的缘分
只是后来时淼淼来了，听说了这日子，便执拗地认定这就是锦璃的生辰，年年都当正经节日来操办，久而久之，这“九月七”便也真成了锦璃的生辰
往年庆祝，也极简单
这一天不用修炼
时淼淼在时，总会拉着锦璃玩上一整天，有时是带来一大堆凡间新奇玩意儿一起玩，有时是去坊市采买各种灵果做成点心，有时是泡澡就泡半天
若是更早些，穆亦情还在峰上时，那时锦璃尚年幼，穆亦情总会在这天放下一切琐事，拉着她在小院里种下一株灵花，或是亲手为她煮一碗清甜的灵果羹，师徒二人也会一同下厨，做一大桌美味佳肴吃一整天
最让锦璃难忘的，是穆亦情还会亲手为小小的她画一幅画像，记录下她每一年的成长模样，画里的背景永远是归云峰的小院，阳光总是暖融融的
今夜，明月如盘，清辉遍洒
归云峰顶的小院屋檐之上，两道身影并肩而坐
星河璀璨，仿佛伸手可摘
夜风带着初秋的微凉，拂动着两人的发丝衣袂
锦璃手中，正轻轻翻动着几幅泛着岁月光泽的画卷
那是穆亦情早年为她所画，从稚嫩懵懂的小女孩，到初显清冷锋芒的少女……看着画中自己逐渐变化的容颜，锦璃的唇角带着一抹温软怀念的笑意，月光下，那笑容比星子更动人
“好看...阿璃姐姐真是从小美到大…”坐在她身侧的叶长青，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掌心甚至沁出了一点汗
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从储物空间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东西——不是卷轴，而是一本装订得颇为用心、散发着淡淡灵墨清香的画册
“阿璃姐姐……”叶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将画册轻轻递到锦璃面前，“生辰吉乐……这个…送给你”
锦璃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旧画卷，接过了那本厚厚的画册
指尖触碰到封面的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少年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她带着一丝好奇与期待，轻轻翻开了第一页
只一眼，她的目光便凝住了
画册的第一页，赫然是她初遇叶长青的场景——雾气氤氲的浴池，一株翠绿小草正傻愣愣地看着水中的身影，而水中的女子回眸，眉眼清冷，却在看到少年时，眼底掠过一丝讶异…笔触虽显稚嫩，却将那份奇妙的初遇描绘得生动无比
她继续翻动
一页又一页，如同时光长河在指尖流淌
是她小心翼翼将他种在小院灵土里的专注；
是剑渊深处焚天神殿中，那一柄三寸小剑绑着翠绿剑穗的身影；
是他们第一次开口互动的场景，是小院里，她教他写字的场景
是化形，束发，渡劫，牵手，重逢，贴贴...的场景
她在各种情境下被他逗得或无奈、或嗔怪、或忍俊不禁的鲜活表情……
那些她自己都未曾留意过的细微神态，竟被他如此用心地捕捉、珍藏
每一页，都记录着他们共同走过的点点滴滴
锦璃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的脸颊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晚霞，越来越红，连耳垂都变得滚烫
当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画中那被自己偏头躲过亲吻、耳垂却不幸“沦陷”，自己羞窘得浑身发软瘫在他怀中的景象时，锦璃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浪直冲头顶，羞得差点把画册扔出去！
然而，在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羞赧之下，一股更汹涌、更酸涩的热流却猛地冲上了眼眶
画册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瞬间，那些被少年珍而重之记录下来的、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光碎片，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击溃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防线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画册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叶长青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她落泪，瞬间慌了神，手足无措，声音都带着慌：“阿璃姐姐！你……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是不是画得太丑了？你不喜欢的话我……”
他慌乱的话语还未说完，锦璃却猛地抬起头
月光下，她脸颊绯红，眼眶微红还含着泪，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叶长青看不出的情感
她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食指，带着一丝微凉，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按在了叶长青急切的唇上，阻止了他后面所有不安的猜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未散的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小青……我……很满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谢谢……你，我……很喜欢”
那“很喜欢”三个字，重重地敲在叶长青的心上
当然，叶长青心中是自然忽略前面两个字的
叶长青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喜欢就好！阿璃姐姐喜欢就好！”
锦璃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那本厚厚的画册紧紧地、近乎固执地抱在了怀中，双臂环抱着，仿佛要将它揉进自己的心口，融入骨血之中
夜风温柔，星河静谧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肩并着肩，头微微靠在一起，静静地依偎在清冷的月光下
叶长青望着天边那轮圆满的明月，锦璃则低垂着眼睫，目光长久地流连在怀中画册的封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声音很轻，内容也无关紧要，或许是关于哪颗星星更亮，或许是天亮后应该做些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