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勇者(完)

  第109章勇者(完)
  有夏黛儿这个外人在,佩佩可不敢说行李箱里装着一件0级收容物
  只是含蓄的表示,失踪的行李箱中有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失踪?”
  夏黛儿已经从佩佩劲爆的信息中缓了过来,此时的少女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愉悦
  “有没有可能是被人偷了?”她理所当然的想到
  “不可能啊,小偷进不来的”
  “那会不会是在场的人偷的?有没有谁比较有嫌疑?”夏黛儿可爱看侦探小说,破案思路敏捷
  奎恩直呼布豪!
  妹啊,你怎么能把人心想的这么坏?
  佩佩立马摇头,金发像拨浪鼓的绳儿一样摇来摇去
  “在场的都是绝对可以相信的长辈!还有”她看着身上的新衣服,低声笑道:“很好的人呢”
  奎恩松了口气
  夸将军的恩情一辈子还不完啊
  “那可不一定哦”夏黛儿露出了神神秘秘的小眼神:“破案是从理,而不是从心只要有可能,就要去调查证.嘤——!!”
  她忽然情不自禁的娇呼一声,整个人弹簧一样绷直了
  “调查证什么?”佩佩好奇地问,觉得夏黛儿说的有道理
  “没,没没没什么.”
  少女的声音不复冷静,只剩将要压不住的羞涩
  穿着蕾白丝的小脚被某人直接搂住,如果换别人夏黛儿已经一脚蹬出去,然后大喊流氓了
  但抓住她的脚的是奎恩
  “夏黛儿小姐,你——”
  “你难道忘了,太阳的话语么?”
  佩佩担忧的问话声未落,就被奎恩肃穆的打断:
  “神说,山谷中迷途的羔羊,牧人的杖必引它归回;被风吹散的麦粒,必在七倍丰饶的田垄重生正如雨季淹没的种子在旱季发芽,黑夜笼罩的角落将在清晨迎来阳光那戴罪的,众生的,闭目的,必在薪火中得见应许的结局”
  佩佩一愣
  “这是,《创世福音》伯多禄后篇第七章的”
  “第四段”奎恩在她思考的瞬间便把话接上,“在我理解里,这段话指的是人类在黑暗纪元与遗失纪元中饱受苦难的众生,将在太阳的引导下迎来光明的未来”
  佩佩眼睛顿时睁大了,“您这跟我的观点非常一致呀”
  奎恩自信的说:
  “‘七倍’指的是七次天灾,‘田垄’指的是世界,而‘丰饶’则指越承受灾难世界将越繁荣这实际上与整篇《福音》一样,每段都是太阳做出的预言——你是否看见箱子怎么失踪的?”
  佩佩呆呆的摇头
  “那倒数第二段是什么?”奎恩引导着她
  “闭,闭目的”
  佩佩陷入了沉思
  奎恩像个十足的神棍,只差披一件白袍了:“所以你完全不用着急,因为神已经预言了,你将‘在薪火中得见应许的结局’”
  佩佩不自觉用上了尊称:“斯特兰奇老师,结局会是什么?”
  “愚钝!”奎恩怒斥,不紧不慢的嘬了口果汁,“联系上下文分析,那当然是好结局”
  佩佩的表情从沉思,到恍然大悟,再到险些喜极而泣
  这是一周来,她第一次露出如此喜悦的笑容
  “原来,太阳已经给出指引了,只是我没有发现吗”
  安库亚扭过头,换了只手抻脑袋
  这女人不能结婚,生的后代会得弱智的
  “斯特兰奇老师,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要每天晒晒太阳,自然而然的等时候到了,箱子就会自己回来的”
  佩佩小嘴微张,不敢置信
  “这能行吗?”
  “你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太阳?”
  佩佩急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不太敢每天过得这么轻松,太阳真的会引领一名什么都不做的信徒寻找光明吗——”
  奎恩微微一笑
  辩经是吧,没人比我更懂福音圣典啊
  “那我们来讨论一下第七卷的圣乔治致古龙书吧.”
  时间在午后清闲的流逝
  佩佩向服务员要了一张又一张纸,奎恩说,她记,那些她曾持疑不决的设想在奎恩口中变成了智者的信誓旦旦,那些连教廷圣人们都无法说服彼此的神学难题,奎恩也有着自己的见解,而且都能言之有物,自圆其说
  佩佩越听越感觉,她和奎恩对教义的见解竟是如此相似,像是两个在世界两端的陌生人同时抬头,对太阳的光虔诚赞美,连祷告的语调都这般协调、同步
  他谈论起教皇,勇者,神明,那诸神黄昏的第二纪他解读太阳开海,畅想大陆起源,虔诚的歌颂圣人约克的寻日之旅;他批判超凡,藐视众神,认为一切苦难都起源于对神的背叛
  佩佩没来由的,想起了父亲在她儿时说过的一句话
  那是她对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是时间遥远,已有些模糊不清了
  父亲在唱着一首歌,母亲大人问在唱什么,他的回答是什么日什么影,两人说着陆陆续续的话,最后他很大声的说了一句‘天哪这简直就是我!!’
  正如佩佩此刻的心情
  本来听了夏黛儿的分析后,佩佩虽不愿相信,但也忍不住怀疑起箱子会不会被人偷了
  雅各布老师是塞尔维爷爷的家人,那嫌疑最大的只能是斯特兰奇
  对教廷典籍有如此见解的人,他的虔诚已经足以觐见圣卡美洛
  如此多的看法都惊人的一致,他一定和自己一样,是个善良、真诚、每天会对太阳说你好的人吧?
  他怎么会偷东西呢?
  佩佩不由对先前的那一点点怀疑而感到深深内疚
  当四人从茶室中出来时,已经下午两点了
  不但是佩佩,连夏黛儿看奎恩的眼神中都带了一丝崇拜
  她虽然是白教信徒,但神教典籍对于古纪元历史的内容都是有一定相似性的,至少奎恩在神教历史的研究上,已经足以到大学开讲座了
  直到现在,夏黛儿才有了奎恩是格林德沃老师的实感,这绝对是真材实料的,而不是哥哥或母亲猜测那样靠裙带关系混进去的
  奎恩从容的承受着她们的目光
  如果抛开《创世福音》,问问他教廷每周日的赞美诗该怎么唱,他恐怕还没一名偶尔去教堂领救济的乞丐答得准
  佩佩抄在《创世福音》上的见解,全部都来自于圣卡美洛的修道院能在里面任教的至少也是主教级退休的神职人员,一生浸淫在典籍中,每一句见解都是灼灼真理
  而奎恩能让佩佩听出不同,搞点自己的见解出来,纯靠地球做题家的阅读理解公式
  这狗屁圣典算什么,懂不懂鱼眼诡异的光的含金量啊
  奎恩站在咖啡厅门口,午后两点的天空已经一丝乌云的痕迹都见不到了,明媚的夏日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奎恩感到一丝困惑,他身上西装外套加马甲,上午的狂风暴雨还算好,现在应该要闷热起来了才对,怎么晒着太阳却没有丝毫不适感?
  “斯特兰奇老师,夏黛儿小姐,感谢你们今天的帮助”
  佩佩向二人深深的鞠躬
  因为天堂之门的事,佩佩没法向教廷汇报调查结果——毕竟在找到嫌疑人之前,她都可以一直呆在爱士威尔,而且因为学院的缘故,没有其他神甫能来监督她
  可如果她报告嫌疑人已经离开了爱士威尔,佩佩恐怕就要马上返回教廷,届时天堂之门失踪的事就暴露了
  但现在,佩佩已经被奎恩忽悠到相信只要继续在爱士威尔呆着,顺其自然去慢慢找,就会找到
  “我就先回去了,如果你们有空随时可以来德玛酒馆玩,和您一起讨论教义真的很开心!”佩佩有种在敌营找到组织的感觉了
  “.德玛酒馆?”
  夏黛儿美眸一亮,“是ku哦不,是斯特兰奇先生兼职调酒师的酒馆吗?”
  佩佩笑着点头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酒馆里不过他好像一星期只会去一次”
  “他等等就准备去诶,我们一起吧?”
  夏黛儿顺其自然的捎上了自己
  奎恩叫苦不迭,他是去学杀人的,佩佩和夏黛儿一起跟着,那还学鸡毛?这时,安库亚却开口了:“佩佩,要不要去黑市里找找?如果行李箱真的被人偷了,很可能会转卖到地下渠道.刚好我今天有些工作,要到西威尔的黑帮调查,可以带着你一起”
  佩佩虽然觉得箱子被偷的可能性压根没有,但一想到奎恩刚刚说的顺其自然,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工作?”
  安库亚温和的笑了:“我要去的可是黑帮,有一个强大的圣职者跟在旁边,开心还来不及”
  “也没那么强大啦”佩佩不好意思的挠头,兴冲冲去帮安库亚牵他的陆行鸟车
  “那你俩呢?反正我下山,路过酒馆,可以捎上你,但陆行鸟车后座只能坐两个人”他看向瞬间手足无措的夏黛儿,言外之意就是没地方坐了
  夏黛儿当然可以自己打一辆马车跟过去,但她与安库亚和佩佩都不算熟悉,从小被教育要矜持的大小姐很难将“想一起去”说出口
  这就是阳光形态的夸将军,瞬间搞定
  “那”夏黛儿强颜欢笑的说:“我打算回家,祝你们一切顺利.”
  “你不想看调酒么?”
  奎恩忽然说道:“其实挤一挤也可以坐,你坐中间就是了.就是不知道布兰森大小姐坐不坐的惯陆行鸟车”
  “嗯”
  她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可忽然,夏黛儿猛地抬起了头,望向奎恩的目光中光彩几乎要洋溢出来
  “本小姐喜欢陆行鸟.超喜欢的!”
  他戴着沉甸甸的王冠,紫色的大氅拖拽在身后,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向前走着
  三千颗无暇的宝石红宝石,祖母绿,蓝宝石,如满天繁星的碎钻
  一千四百年前,一名猎户在偶尔间挖开了泰晤士河下游的一处山麓,寻到一片早已腐朽的龙墓他用龙墓中的金银珠宝召集了军队,一路征伐,直至成为不列颠的国王
  猎户用剩下的宝石打造了王冠,世代相传,作为不列颠王权龙授的证明,连帝皇的头冠与之相比都显得黯然失色
  而三十五年前,男人曾在这里,看着永恒教宗将这顶冠冕戴在了哥哥头上
  众人高呼万岁,一模一样的声音,不过这次的主角变成了他
  阳光像融化的金箔流淌在断垣残壁间,不列颠的龙血骑士排成两列,站在曾经的王城阴影之下,对他们的国王齐呼万岁
  靴底碾碎沙石,他穿越倒塌的议事厅,满是焦尸的觐见室,黝黑的王座在灰烬中孤零零屹立着,断裂的廊柱阴影交织成网,他沉默的前进
  那场火与血的痕迹没被长达十六年的淹没抹去,当湖水退走时候,繁华与仇恨仿佛还历历在目
  在昨天,这片湖还有半米的水深,甚至晚上还下起了雨
  可到了今早,古老王城的残骸便突兀的重见天日,没有人知道那些水去了哪里,正如没人知道为什么一片湖泊中没有任何生命
  没有鱼类,没有虾蟹,没有任何普通或不普通的生物,甚至连苔藓与水草都没有
  除了那些散落在地的锈迹斑斑的武器与铠甲外,时间与湖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最终,他走到了曾经的王室后园
  这座珍奇遍地的人间仙境在一把火后,只剩下了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插着一把剑
  那些所剩无几的水化作血管一样的涓涓细流,沿着石缝,被脊骨般的剑身吸入,如流向世界之渊
  它吸干了一整座湖
  男人面无表情的来到剑前,手握剑柄,试图将它拔起
  渐渐地,另一只手握了上来
  脚也蹬到了石头上
  他再也没有一点国王的样子,紫色大氅像披在一个倔强孩童身上的床单,他在妄想和大地角力,表情逐渐扭曲,可剑巍然不动
  最后,精疲力尽的国王恶狠狠的朝剑身上踢了一脚,又捂着脚痛呼了起来,他狼狈不堪的吼着:
  “滚回来!回到我的身体里——”
  周围一片死寂,那些骑士与护卫们都不见了,只剩他的声音在残垣断壁中回响
  “亲爱的国王——”
  那些回音渐渐交织而成一个新的,却又有些不同的声音:“预言似乎要应验了”
  “潮水已经退去——”他的声音变得阴郁
  “真王即将回归——”他的声音变得开朗
  “那是勇者!那是复仇——”他的声音变得恐惧
  “逃不掉咯,逃不掉咯~”他的声音变得喜悦
  男人阴郁的看向回声交织的天空
  灰蒙蒙的,太阳不知所踪
  “一群将一具龙尸信奉为神的人,编造出来的鬼话不知所谓,呵,不知所谓.”
  “你在害怕,我的国王”他的声音变得妩媚
  “但是,不要害怕,我们在一起——”他的声音变得勇敢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买下预言之子的命——”他的声音变得谄媚
  “现在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
  无数癫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国王的额角青筋暴凸
  “住嘴!住嘴!”国王歇斯底里的喊着:“你们这些该死的,下贱的商人!!我命令你们住嘴!!”
  世界变得安静了
  那把剑依旧在插在石头上,怜悯的看着出卖了灵魂的男人渐行渐远
  他只剩下这个国家了,再卖掉,就什么都不剩了
  阳光回到了他的脸上,国王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沙哑的说:
  “传我的命令”
  “从今日起,全国所有年满十七岁的国民,无论任何身份,无论是男是女,都必须来拔一次剑直至找出预言之子”
  一名谋臣听到这话,立刻跪到了地上——
  “陛下,不可!劳伦斯公已有反意,您这么做会让他领地的民心认可战.”
  哗啦,乒铃乓啷
  话还没说完,谋臣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只剩一地堆成尖尖的金镑
  “啧”
  国王收回了指向他的权杖,冷笑道:“一生就只值这么点钱么你的谏言不听也罢”
  “如果要战争,那打便是,我们难道会缺什么吗”
  整齐一致的吼声回荡在王城废墟之上——
  “不缺!不缺!不缺!”
  曾沐浴龙血的骑士们如没有灵魂的傀儡,歌颂起千篇一律的忠诚
  “我不需要再卖东西了,什么也不用卖了”
  他失魂落魄的行走在山呼海啸间,迎向落日的黄昏
  而同一片夕阳下
  万里之外的爱士威尔,议长瓦伦·弗拉基米尔坐在市政大楼的顶层,看着眼前的客人,与手上那份帝国情报机构“格别乌”送来的密信
  信中只有一行字——
  ‘不列颠的水退了’
  办公室没有开灯,客人坐在阴影中,欣赏着他精彩的表情
  “三月十二日天地异象,三月二十五日珠宝店屠杀,四月九日圣剑现世.”议长瓦伦囔囔的说:“你的预言全对啊.勇者大人”
  “那当然”
  阴影中传来平淡的声音:“毕竟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我的记忆力虽然没他那么好,但这些时间点好歹也是能记住的”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这名西大陆人不紧不慢的说:“但帝国并不那么需要勇者,这点装神弄鬼的预言恐怕还不够份量觐见帝皇”
  勇者轻轻的笑了
  “那么.告诉你们迷雾海散开的时间怎么样?”
  “.”
  瓦伦·弗拉基米尔沉默了一会
  “你想从帝国得到什么?”
  太阳落山,山城的晚风适时的从窗外吹了进来,时间从这一刻开始转动
  “呵”
  勇者年轻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只是因为,这是唯一的赢法罢了”
  (第一卷完)
  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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