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戴岳
屋内厅堂,茶水未上
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影壁后,李燕一身血水的走了进来他的神色带着一丝麻木,浑身几乎被血水浸透
1级的登阶者,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力是断层式的强大之前一对五,应该表现出绝对的碾压,但是他并没有
那并非是力量不够,而是心意不够
但至少,这小子现在看起来明白了一些他空着手走进来,一步一个血脚印
砰!
李燕直接半跪在地,朝着季然抱拳!
“太岁爷!”
“一百零三人,全杀了”
戴岳一愣,侧头看了一眼季然而后者只是点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道:“过来,喝茶”
“嗯”
李燕点头,立刻朝着桌子这边走来,却没有坐下,而是朝着季然身后站去
“坐”
“啊?”
此刻,李燕的神色动了动,有些不明白季然却是轻轻一扯他的衣摆,直接将他拉扯到了自己身边的太师椅上
砰!
李燕一屁股坐下,那杀人都不眨一下的眼,此刻竟有些慌乱了
这……自己怎么能坐这里?
这个位置,可是和太岁爷挨着!要知道,入荣门的时候,自己是跪着走过了钉板,双腿全部撕开了皮子,血肉模糊的走到了祖师爷面前这叫“过刀山”
然后,要用血淋淋的膝盖,跪过一整个院子,来到祖师爷的太师椅前在那儿,摆着一个火盆,里面是烧红的木炭自己要用手捏起来木炭,给祖师爷点了烟袋这叫“下火海”
上刀山下火海,才能换来在荣门里,蹲在门外的一个小角只有混了五年以上,偷来至少百两银子的师兄,才能进屋里跪着
而自己这一身血色腌臜,太岁爷却直接拉着自己坐在了他的身边
之前,李燕只觉得一个门堂里,自己距离那太师椅是那么远远到一辈子都坐不上
可现在,自己距离它那么近已经坐在了上面!
一时间,李燕只觉得喉头有些痒
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尊重
这十几年来,除了自己的爷爷,第一次有人将他这个在下九流摸爬滚打的贼,平等的,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旁边的戴岳也是微微侧头,看着季然的神色
但是这个穿着衬衫的男人面色如常,丝毫不以为意仿佛那封建礼教的尊卑贵贱,在他眼里狗屁不是
“记住了,李燕”
此刻,季然开口道:“你的刀,永远也不要对着毫无反抗的百姓”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如大河决堤”
李燕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旁边的戴岳神色哑然,道:“难”
“嗯?”
季然看向他,戴岳开口,声音缓慢:“我这一路上,见过几次灭教除了洋人,义和会还给很多的百姓开了杏核”
开杏核,是源自洋人对百姓的欺凌
因为朝廷羸弱,不敢管辖洋人很多时候,洋人会将反抗自己的百姓,辫子夹在门缝上,将人的脑袋高高吊起,然后像是开核桃一样,用门板或者棍子砸开百姓的脑门
“那些义和会的理由很可笑他们在一户人家里搜出了一根火柴,便说这家人用洋火,全部都是二鬼子全家四口,一对夫妻和两个娃娃,全部被放火烧死”
“还有一个留洋回来的,说是一个师范生在他的家里,找到了一本洋文的书那年轻人一直喊着这是什么杜威的书,要给报社翻译的”
“但拳民只觉得他吵闹,直接割掉了他的舌头,宣布这一家人是二鬼子,学洋文,必定是卖国贼将他那做丝绸生意的父母妹妹,全部抓起来,搜刮光家产后,全部沉了河”
“你没救他们吗?”
戴岳说的清楚,这几件事,他必亲眼见过
戴岳沉默,他的手搓了搓,道:“我师傅去世前,有个心愿没了我得先把功夫,传下去”
“呵,想在津门做大了?”
“是”
津门在北方,经济发达租界林立,码头港口无数,是如今靖朝最大也最开放繁荣的北方都市
各家武学交融,武馆林立,是当之无愧的武学之都
季然转头看着戴岳的侧脸,道:“那为什么,今天又出手了?”
“没忍住”
“呵”
季然没再说什么,这是个心里别扭的汉子
自己的余光能够看到,戴岳的西裤下,一双皮鞋锃亮,但露出了袜子腿,却破着几个洞
他的虎口有常年握刀的茧子,但指头上也有劳作产生的老茧说明他并非是一心练武,还得为了生计去种地
戴岳并不富裕,他全身上下最贵的,或许就是他这一身白色西装这个西装裁剪的非常得体,面料高级,驳头弧线优美,袖叉精致只是并不合身
“这边没事,我就走了”
戴岳站起身,从不远处的角落拎起了一个麻布包袱季然起身,随着他来到了门前
迈步出门,看着街道上血红一片,歪七扭八的横尸,戴岳脊梁挺直,突然开口:“那两个义和会的大师兄,我宰了”
季然嘴角一翘,道:“嗯,省得我动手了”
戴岳转身看向季然,面色中多了一丝诚恳,抱拳道:“但你想做的,还是难”
“不管如何,你都难以遏制长久的变化,控制所有人心”
“我没说要管多久”
季然看着他的眼睛,静静道:“我只争朝夕”
戴岳默然,突然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本书
“你知道哪里有靠谱的报社吗?”
“嗯?”
戴岳轻声道:“那一家子沉水的,我救上来了可那小子非要去水里找这本洋书,淹死了我找人把尸体和书捞了上来”
戴岳拍了拍衣服,道:“他爸妈把儿子的一身西装给了我,我想替他做点事”
季然看向了他手中的书——《mypedagogreed》杜威的教育专著《我的教育信条》
季然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去津门铃铛胡同,有个纸人李,是我朋友你把书给他便是”
“好”
戴岳抱拳,拱手道:“多谢”
他转身离开,走的很慢,担心血水染了那一身白色的西装
这巷子血色斑驳,遍地腌臜,却也是有那么一抹白色,挺拔魁梧,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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