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师姐,你死之前斩出的这一剑好生厉

  不多时,梵清惠雍容娴静的走出慈航殿,缓步走下台阶,朝蓝衫少年而来
  “算起来已有两年多未见”庄不染双手合十:
  “净缘见过恩师”
  “你还认我为师?”梵清惠走到蓝衫少年面前
  “弟子是被恩师捡回来的,若没有恩师的教导,大抵也不会有今日”
  “净缘,为师虽说把你捡回山,又教导你武功,但却从未看清你,致使累及宗门”
  梵清惠面露自嘲:
  “如今可谓是为人师,不称职,为宗门主,招大祸,羞愧得无地自容,深恨当初那个捡回你的自己”
  蓝衫少年淡声道:
  “恩师,凡事莫要看的这般绝对,若你当初没捡回弟子,或许恶果更甚,就论我对慈航静斋的厌恶,只怕帝踏峰将会彻底断了传承”
  “历代以来,我派肩抗的重责,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梵清惠一脸的不解之色
  “杨广暴虐昏聩,香玉山贩卖人口,上官龙肆虐洛阳,席应重出江湖,朱粲吃人肉,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蓝衫少年神色平和:
  “我慈航静斋自诩救济苍生的武林正道,为何始终不见身影”
  他故作恍悟状: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实力不济罢了,最多也就只能以皮相诱世人的程度,若真行什么救世之举,只会暴露自身的无能”
  “所谓的代天选帝,剥去大义凛然的外壳,仅是利益二字”
  “修天道的方外之人,何其可笑”
  蓝衫少年扫视广场静斋门人,摇头道:
  “这种门派,怎能入我眼,又怎会不生出覆灭之心”
  “为求邪不压正,天下太平,我慈航静斋不计牺牲,更视生死为身外之物,何需再计较什么手段”
  梵清惠肃声道:
  “只要魔道被正道压制,能结束纷乱之世,便愿牺牲一切可牺牲之物”
  “恩师,话不投机半句多”
  庄不染负手而立:
  “你若自愿闭死关,山上的静斋门人,在自废武功后,我也不是不能给她们遁入空门的机会”
  “要是想奋起反抗,念在你是我恩师的份上,先让你三招,我不以内功护身,任你全力斩上三剑”
  梵清惠沉默好一会儿,才道:
  “你是不是入了《慈航剑典》的死关之境?”
  “恩师作为慈航静斋斋主,该是知道《慈航剑典》的出处,昔日魔门第一代邪帝谢眺创出《道心种魔大法》,并记录在《魔道随想录》中,此书辗转反侧被祖师地尼所得”
  “从而知晓破碎虚空之秘,便从《道心种魔大法》中的修炼内丹之法,变化出道胎与死关之法,一致仙胎魔种,各走极端,源头则一”
  庄不染笑吟吟的道:
  “在我下山之前,距离入死关也就差半步,过后先得《长生诀》,又得《道心种魔大法》,彻底入了死关,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梵清惠深深地看了蓝衫少年一眼:
  “怪不得我觉得你仙化有异,似是夹杂了一丝摄人心魄的魔性,原来你还修炼了魔功”
  庄不染哂笑:
  “《大般涅槃经》有言,其触牙者,即言象形如芦菔根,其触耳者,言象如箕,其触头者,言象如石,其触鼻者,言象如杆”
  “其触脚者,言象如木臼,其触背者,言象如床,其触腹者,言象如瓮,其触尾者,言象如绳”
  “所谓众盲摸象,各说异端,忽遇明眼人又作么生?”
  “恩师,看来你是真的不懂什么叫做盲人摸象,以你现今的武学修为,凭何敢来乱加揣测弟子的境界”
  “我只知正邪不两立”梵清惠面无表情的开口
  “哦,是吗”蓝衫少年笑问:
  “那为何碧师伯以身伺魔?”
  梵清惠神色一滞,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越跟恩师这样的老顽固谈话,心中越是烦闷”庄不染幽幽地道:
  “死关之境,假若道行未够者妄自修行,会全身精血爆裂而亡”
  “弟子不忍恩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便亲手相送,望恩师好走!”
  蓝衫少年说完,已在梵清惠头顶轻抚而过
  登时,梵清惠身躯一僵,仰头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此刻,婠婠见状,只觉得某人实在是拜错了师门,若是入圣门,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代圣君
  “诸位师姐师妹,我不是什么刻薄之人,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你等只需自废武功,静修禅心”
  “自从,江湖红尘事与我帝踏峰再无任何瓜葛”
  “清师弟,人死为大,不知可否”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尼姑面露悲戚之色
  蓝衫少年侧眸:
  “婠婠,让人上山”
  “是”
  婠婠从怀中取出一枚流星点燃,一道火焰冲天而起
  庄不染见静斋门人不解又忐忑的神情,温声道:
  “我早让人打造了一口上好的棺材,等会就给恩师来个风光大葬”
  “除此之外,我不仅会在山上挑一个风水宝地,还将亲自来为恩师念经超度,愿她今后不再被不成体统的门规所束缚”
  顿时,周遭的人神色莫名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蓝衫少年是弑师的逆徒,还是尊师重道的佳徒
  而婠婠更觉某人魔性深重,乃天命圣君
  十个月后
  随七杀斋主入帝踏峰,再次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后,天下局势逐步明朗
  北方逐渐被李唐一统,而南方的寇仲娶了宋阀嫡女,得其全力相助,再加上某人七杀斋主之威名,不比李唐慢多少便统一了南方,且少帅军正式更名为汉军,他自领汉王之位
  帝踏峰
  后山赏雨亭,一位蓝衫少年悠闲的观赏绵绵细雨
  俄顷,一名举止雍容,体态娴雅的清丽女子撑伞走来
  “师姐,此情此景,你有何感想?”
  师妃暄站在赏雨亭,望着竹林山色,和风细雨,莫名的怔在原地,清眸尽显追忆
  “是不是有一些物是人非的感觉,恰似.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蓝衫少年笑道:
  “我同样怀念当初那个在山上经常被我气的跳脚的师姐,可惜往事如风”
  “有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所谓宗派重责改变,从一个明媚鲜活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世人眼中的慈航静斋圣女”
  “我是变了许多,但却从未看清过自家师弟”师妃暄苍白无血色的玉容,浮现一丝笑意:
  “你啊,相处起来,的确很是惹人生厌,懒散嘴毒,明明成天对武功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知刻苦专心为何物,可武功就是能一日千里”
  “有一段时间,看到师弟你,心中就觉得有气,既气自己不中用,又气你为何这般懒散,浪费自己的天资,若是你能专心修炼,定能入死关之境”
  “那么碧师伯之事,定然不会再度发生”
  她说到这,苍白的俏脸出现一抹疲色,便于赏雨亭坐下,怔然望着亭外细雨,道:
  “师弟,突然觉得你我在山上打闹的日子,是我最为开心的时光”
  “那时,初看到你,心中就冒出一句话,好漂亮的小师妹,今后定不能让她受欺负”
  “当你暴露男儿身时,又有五味杂陈之感,当你打算欺师灭祖时,心中倏地感受到一阵空落落,第一个念头就想把你带回来,跟师父好好认认错”
  “早在之前,我就想着,等自己完成宗派重责,回山过后,只要你好好的喊我几声好师姐,其实你想做的斋主之位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反正今后我是斋主,那我想任命谁做斋主,谁敢多说什么”
  “何况,我都为天下选出了真命天子,让天下复归太平,偶尔任性一番怎么了”
  师妃暄说着说着,便自己把自己逗乐了,笑出了声
  她说完,不禁趴在凉亭边缘的座椅靠背上,侧头看向蓝衫少年,轻声问道:
  “师弟,按你的理解,我们该怎么才能真正的修天道?”
  蓝衫少年坐在师妃暄身旁,望着绵绵细雨,同样轻声道:
  “若按我的理解,修天道之始,该叫做着相,执着于表象,迷失在其中,在喜怒哀乐、忧思悲恐、怨恨恼怒烦中不断挣扎”
  “过后可称破相,逐渐突破固有认知,开始质疑一切规则,触摸到天道的门槛”
  “接下来开悟,当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本心开始显现”
  “最后行道,在尘世中实践道的智慧,顺应天道而行,无欲无求,明悟人生本就是一场色空不二的修行”
  师妃暄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这么说来的话,我还在着相境,难怪参破不了什么生死,入得死关”
  她慢慢阖上了双眼,轻声呢喃:
  “师弟,我好困呀,就先睡一觉.你可千万别再抢我的伞”
  话落,师妃暄的身子忽地一倾,即将摔倒在地之际,蓝衫少年将她拦腰抱起,叹道:
  “师姐,你死之前斩出的这一剑好生厉害”
  蓝衫少年抱着师妃暄尸身,迈步走出赏雨亭之际,地上摆放的油纸伞被一股无形劲气所控,撑开悬于蓝衫少年头顶
  他忽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油纸伞,再看了看细雨,眸色幽深:
  “绵绵细雨,惹人心烦”
  瞬息之间,周身生出一股风势,竟将帝踏峰上空的乌云尽数吹散,细雨渐消
  蓝衫少年这才走出赏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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