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喜春悲人
“嗯对”陆文昭点点头
“你要纳就纳吧,反正你是当家的我一个妇道人家管得了你什么呀”虽然嘴上行这么说,但海柔的情绪和表情却在表达着相反的意思
“柔儿”陆文昭试图去牵海柔的手,却被海柔给避开了“柔儿!”海柔还想避,但他又怎么躲得开锦衣卫的“抓捕”呢
“.”被陆文昭抓住的那一刻,海柔的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虽然嫁过来已经有些日子了,但说到底,海柔也不过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第一次面对丈夫要娶小老婆的事情又怎么能不委屈呢更何况,今天是大年初一“夫君就不能等过了这个年在说了吗?”
“.”陆文昭沉默了
虽然一般来说,纳妾没有娶妻花的钱多,但几十两银子对于陆文昭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而且纳了妾之后家里还会多出一张吃饭的嘴巴所以很长时间以来,陆文昭根本就没有对外纳妾的打算要是海柔一直生不出儿子,他最多也只会把随嫁过来的女仆阿九收了做媵妾
“.哼,男人”海柔抽回手拭去泪水,揉了揉眼眶,然后扬起脑袋,问道:“谁家的姑娘啊?该不是你喝花酒的时候勾搭上的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哪有钱喝花酒是骆掌卫的侄女,叫什么还不知道”陆文昭说道
海柔一怔,旋即揶揄道:“夫君还真是有本事问过父亲了吗?”
“泰山大人是知道的”陆文昭的回答模棱两可
“.”海柔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道:“该不会是父亲牵的线吧?”海柔太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海柔的敏锐让陆文昭小小的一惊他想了想,说道:“泰山大人只是提了一嘴,主要还是我想跟掌卫大人攀个亲戚”
事情的前因后果,海柔大概明白了多半就是父亲想巴结骆大人,才借着丈夫的升迁,向骆大人讨了这门桥亲
“夫君准备花多少银子行卖妾之礼啊?”海柔收拾好情绪,摆出大妇的从容为丈夫纳妾是正妻的义务,情绪可以有,但阻止是不行的而且在得知对象是骆思恭的侄女之后,她还为丈夫小小的骄傲了一把海镇涛说得没错,这是一门儿不错的很不错亲事
“一千两”陆文昭回答道
“呵!你给海家聘礼都没一千两吧.”海柔先是酸,后是惊“等等,你哪里来的一千两?”陆文昭的手里有多少钱,海柔清楚得很,上次他用来巴结太监的银子还是从海柔的嫁妆里掏的因为最后没用上,所以陆文昭又把这些银子还给了海柔
“.”陆文昭心虚地把脑袋撇到一边去,并不答话
“不会吧?”海柔反应过来,但立刻便气得张大了嘴巴“父亲给我嫁妆都没这么多!”如果算上首饰和那套一辈子只能穿一次的凤冠霞帔,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哎哟,海大小姐!今天过去拜年,你可别跟泰山大人置这个气”陆文昭赶紧劝道
“哼”海柔气从鼻出“我能置什么气啊,岳父掏银子给女婿买妾,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他老人家不害臊我还替他害臊呢”
“柔儿,别管是哪家的姑娘,花了多少钱,我陆文昭明媒正娶的妻都只是你,也只有你”陆文昭将海柔揽到怀里
“滑头”海柔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她回抱回去,在陆文昭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要一直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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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新年伊始,从紫禁城到城墙外,整个京师都充斥着一股喧闹欢腾的气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就连平时舍不得用的蜡烛,也像是不要钱似的昼夜点着街面上熙熙攘攘,所有人都尽可能地穿得体体面面走亲访友,拜年留贺,无论如何,总要让人看见自家最好的一面
沿街的商户和挑摊小贩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商机,纷纷将早已准备好的手工艺品或者小吃食品摆上街面叫卖两城三十六坊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
但如果要问北京最热闹的地方在哪儿,那只能是的灯市了一般来说,灯市起初八,迄十七乃罢,历九日但由于皇帝洪恩,特许初一开市,以使得暇之官亦可游乐其中因此,天色尚明,照明坊与澄清坊之间就已经呈现出一副热闹的景象了所谓,省直之商旅,夷蛮闽貊之珍异,三代八朝之骨董,五等四民之服用物,皆集于此
紫禁城里,龙腾狮舞,鼓敲锣鸣,好不热闹但说实话,朱常洛一直不太能欣赏这些演出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提起兴趣的表演可能就只有舞龙舞狮了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他只能显得愉快不然那些优伶戏子回去之后很可能会挨一顿毒打,然后教坊司集体反思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扫了皇帝陛下的兴致
看完教坊司编排的最后一出戏,朱常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回宫后,他微笑着对陪驾的四大司礼监说道:“你们不用陪着朕了,回去给自己也找点儿闲暇”
“都散了主子爷这儿有我伺候着就可以了”王安对众人说道
“你也回去歇着让那些值驾跟着就是了”朱常洛摆手道
“大过年的,我怕他们笨手笨脚的扫了主子爷的兴致”王安的脸上露出慈爱而欣慰的笑“嘿嘿奴婢只要能在主子爷身边儿伺候着,怎么都是轻松的,不需要特别的闲暇在慈庆宫的时候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奴婢习惯了,要是离了主子爷,奴婢还真不知道这年该怎么过”
“嗐”朱常洛轻笑摇头“想跟着就跟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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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秉笔太监几乎并肩走在离宫的路上,但只要稍加观察就能发现,作为首席秉笔的魏朝要比另外两位兼领厂印的提督快半步
“我在衙门那边儿还有点事儿,先告辞了”刚出皇极门,魏忠贤就迫不及待地拱手告辞了他要去西厂把田尔耕给放出来,然后拿腔拿调地用许显纯的脑袋市恩正月初一杀人,对魏忠贤来说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魏朝原本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客印月的消息,但魏忠贤既然告辞,他也就只能说:“别过”
“唉”魏忠贤走后,魏朝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大过年,唉声叹气不吉利”崔文升关心道:“你怎么了”
“往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年啊?”魏朝一边走一边说
“你也知道,我是那边儿出来的自然是那边儿怎么过,我就跟着怎么过,很少有闲暇的你呢?”为了避嫌,崔文升已经开始用“那边儿”来代指郑贵妃了
“司礼监每年都会张罗‘放花灯’‘舞狮子’‘踩高跷’这样的活动跟民间差不多我之前在兵仗局当差,没机会伺候哪位主子,这时候就能得闲去看往年,客巴巴都会和我一起去,然后给我做饺子,喂给我吃到了晚上,我俩就坐在院子里赏烟花唉!”他又叹了一口气“万岁爷圣德,给我们赏了闲暇,但一个人过年,真叫人孤寂”回忆往昔,魏朝的脸上有了些愁容
“那我俩凑合着过吧赏光去我家里小酌两杯?”崔文升赶忙接过话头他不想在这时候和魏朝讨论客印月的事情
但魏朝愁绪已极,思念已深,非要问这个事情“我之前托你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什么事情.”崔文升眼眉一挑,还想糊弄
“客巴巴,我的对食儿我不是拜托你帮忙寻找她的下落吗?”魏朝突然感到难过“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当然没有!这可是你交代的差事”崔文升连连摇头
“那你查到什么了吗?”魏朝又问
“过了这个年再说吧”崔文升道
“有消息就说,为什么要等年后.”魏朝猛然站定,看向崔文升“坏消息!?”
“.”崔文升自知失言,已经糊弄不过去了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们已经找到她了”
崔文升的表述给了魏朝以幻想他愣了一下,旋即兴奋起来“你找到她啦!她在哪儿?”
“番子在朝阳门外十几里地的一个村庄附近找到了他”崔文升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具体的事由,咱们还是换一个地方说吧”
“你直接告诉我她人在哪儿,然后我派人就去接她回来就是了”魏朝显得很是急切
魏朝盘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又道:“现在才刚到未时,跑个来回也来得及,赶得上关城门”
“不必出城,我已经把她带回来了,就在隆福寺附近”崔文升摇头道
“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去”隆福寺所在的仁寿坊紧邻着皇城根儿下的保大坊,从东安门出发用腿走个来回,也要不了半个时辰
“我带你去吧”崔文升心中叹气:魏朝注定是要过一个不愉快的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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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安门到仁寿坊,会经过夹在照明坊和澄清坊之间的灯市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魏朝和崔文升并没有乘坐司礼监标志性的抬舆,而是坐着一驾没挂灯笼的马车
但到了南、保、照、澄四坊交界的十字路口时,他们无奈地发现,没有仪仗开路,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在北京的街面上堵了一会儿之后,崔文升突然听见有一个声音以极度蛮横的口吻,训斥为他驾车的崔仲青“他妈的!你们是哪家不长脑子的愣货,这时候驾车出来卡在这儿?”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崔仲青被堵得很心烦但干爹让他少生事端,别让巡城御史逮住,把事情闹大所以他就只能憋着气,说道:“能客气点儿不?”
“我客气你妈!一会儿灯市要打铁花,放鞭炮了老子们这几部水车要是让你狗日的卡住进不去到时候失了火救不住,你他妈全家的人头拉出来都不够砍的!”因为周遭很嘈杂,所以来人几乎是吼着在说话
“你是兵马司的?”崔文升撩开车窗帘,露出一个脑袋和一圈红领子
白面无须,爬肩金蟒领队的军官一下子就吓软了:肏,这他妈是宫里得赐蟒袍的大太监,吾命休矣
“是小的.小的是中城兵马司水龙局的奉命带着水车去灯市防走水”军官嚣张的气焰瞬间就消失了“冲撞了您老的大驾,还请您老海涵”
“别咧咧上去开路,我要到前面的双碾街去”崔文升放下帘子,又道:“把我送到街口,你就滚回去接着伺候你的水车”要真是因为水车不到位而闹火灾了,那真是谁都担待不起掉脑袋都是轻的
“唉,好嘞,您老稍等”军官点头哈腰,并招来几个押车的兵丁为崔文升的马车开道马车离开十字路口后,兵马司的水车也顺利地右转进入灯市
来到双碾街,崔仲青又驾着马车转了好几个弯,最后才将两人带到一个与周遭新春吉祥气,格格不入的宅子前宅子的门口没贴对联,没挂灯笼,更没有燃放鞭炮之后剩下的红纸萧索一眼可见
“督主公公”守门的东厂番子身着便服,他一见到崔文升立刻就过来行礼了
“开门”崔文升命令道
“是!”番子掏出钥匙开锁推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朝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这地方完全不像有活人居住的样子如果非要魏朝形容,他只觉得这地方像是没挂白灯笼的灵堂
“你进去就知道了”崔文升对男人、女人都没性趣,也从没找过对食或菜户,很难对魏朝的遭遇感同身受所以只能极力摆出一副凄苦的伤色
“你别吓我”魏朝的心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眼角的肌肉也开始抽动
“来吧”言毕,崔文升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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