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朔风如刀
八月既望，塞草先衰，朔风鼓动，原野苍黄，穹庐之下，胡骑如云
每年八月，不仅中原人要过中秋节，草原部落也会进行每年一度的“秋祭”
草原多高丘，其一曰蹛（dài）林，此地便是北戎人每年一度的秋祭之地
所属北戎部族多数都会亲自参加，几无断绝
蹛（dài）林一带，不动刀兵，这也是北戎部族历代所遵从的默契
蹛（dài）林山下，白旄森列
穹庐连亘三十余里，毡车辚辚，角弓铮铮
牧马嘶风，蹄铁踏碎胭脂草；雕翎映日，箭囊压弯金屈卮
暮看狼山月，朝饮马湩酒
山下营帐最中心处，一顶黑色王帐矗立其间
“西图，你想做什么？竟敢搭起黑帐，你莫不是真的要造王庭的反？”话音未落，一道蛮熊般的壮汉踏进营帐，随即便大斧金刀直坐在营帐中的一条桌案之前
而黑帐在北戎部族中代表着特殊含义，这是北戎王也就是王庭的专用色
不过壮汉目光还是锁定在营帐内的其他两人身上
“朝鲁，先吃，再议事，今年的小羊羔滋味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说话的乃是场中最年轻的，约莫三十出头，乃是北戎三大部族之一白狁（yun）部的族长呼延吉
“你白狁（yun）部独占阴山草原，自然吃得膘肥体壮，我赤瓕（mi）部可没那么好的胃口”话虽如此，但熊壮汉子还是从腰间取出了胡和刀开始割肉进食
白水煮过的鲜羊肉自有一股鲜甜，不过几下功夫，一条羊腿便已入腹
“既然朝鲁你也来了，想必已经猜到我们要做什么了，老实说，今年王庭的亲贡我们不打算给了”名为西图的汉子说得轻松
每年即便他们三大部族处于战火之中也要上交五分之一的牛羊作为王庭亲贡
黑帐之中陷入沉默，西图和呼延吉全都在等雄壮汉子的回应
他们三大部族中，赤瓕（mi）部才是人数最多，牛羊最多，所属部落最多的部族
“今年水草丰美，牛羊膘肥体壮，如果我们停止战火，达成联盟，即便是王庭也得俯首称臣”黑靺（mo）部首领西图继续诱惑道
“而且南方也传来了密信，最多明年大朔就会再次对我等出手”白狁（yun）部距离大朔防线最近，所以他也是结盟的坚定拥护者
好不容易成为三大部族之一，他以及他的部族都不能忍受失败
在草原上，失败就意味着消亡
场中只剩下雄壮汉子肆无忌惮的进食之声
细碎的骨头被其嚼得粉碎，每一口都好像凶狠地咬在猎物身上
“唰……”
正在两人等待汉子回应的时候，朝鲁狠狠地将手中的胡和刀插在羊肉堆上
两人神色瞬间一松，这便意味着联盟达成了
如果朝鲁不支持他们，那他们两人的联盟便没有意义
如果王庭和赤瓕（mi）部对他们前后夹击的话，他们也吃不消
而且今天的消息透露出去的话，王庭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哼！真是欺人太甚！王庭那帮家伙早如丧家之犬般逃去了西漠，还妄想我们乖乖奉上亲贡？
做梦去吧！往后若想要东西，就让他们自己顶着风沙来取！老子早就不想伺候了！”
朝鲁眼神凶狠，以往有这两个家伙钳制，他自己无法反抗王庭，但是今时非同往日了，他没有理由拒绝
“三日后，高丘之巅，长生天庇佑，先祖英灵在上！我等歃血为誓——自今日起，草原上的弯刀只斩豺狼，再不指向兄弟！”
“至于，王庭的使者……”西图眼神阴冷
“哈哈……”朝鲁以及西图全都心领神会，眼神逐渐冷冽
这两年他们三大部族已经很少征伐了，毕竟他们各自吞并了不少部落，消化也需要时间
但是，多年的恩怨血仇，想要结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这次完全是水到渠成，一方面是即将要面对的王庭打压，另一方面乃是大朔的危机
所以结盟也就成了必然
朔风如刀，将蹛林上方飘荡的圣歌绞成了碎片
三十里外的梭梭林深处，枯黄枝桠间浮动着一团团黑影
浸透羊血的牛皮裹住战马四蹄，褪色狼皮大氅下，长刀已褪鞘三寸
无数骑手如蛰伏在草原上的群狼，屏息凝视着天际翻滚的乌云，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撕碎这场用马奶酒浇灌的和平
“侯爷，十里外便发现了北戎人的斥候，我带着人没敢深入，不过咱们肯定找对地方了”
如果王清晨在这里，肯定能认出这个快老掉牙的家伙正是他买来的门房——满野
“今天什么日子了？”依靠在一棵枯老杨树枝干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眼中射出利剑一般的锋芒
“从咱出来到现在正好十天，今天正是中秋！粮食还够五天的！”满野说道，眼神不由往南，看向远方
这一路上他们的斥候放出去几十里远，时时避着北戎人部落，即便避无可避也不留一丝痕迹，为的就是这一刻
正如几年前他们完成的突袭一样，这次他们的突袭更为致命
“来早了，再等三日便送他们去和他们的长生天团聚”白破虏语气生冷，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三年时间足够他将北境军重新锤炼一番了
虽然他只带了一万骑兵，但是这一万骑兵他自信不弱于骁骑，而且还有殿下送来的大杀器
这么富裕的仗他几辈子也没打过
“可惜了，这次没办法用火牛阵”满野有些怀念
上次实在是砍爽了，他的佩刀都砍崩了好多刀口
这次长途跋涉自然没办法赶着牛羊潜行，那样暴露的概率太大，得不偿失
“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样了？小公子想必也能骑马了吧！”
满野摸了摸怀里珍藏的两颗狼牙，那是他专门带人围猎狼王所得，为的自然是送给小公子的见面礼
可惜一直也没见上
白破虏闻言，眼神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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