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幕 于终幕绽放的笑靥

  面具背后,是什么?
  是一面破碎的镜子,是最浩渺无垠的星空,是濒临死亡时贤者的低语,是一束盛开在漆黑世界的拥有唯一色彩的花朵
  是,王凯文即将坠入的命途狭间
  ……
  “试问,何为欢愉,为何欢愉?”
  许多年之前,在曙星尚未熄灭的彼岸,某个人对着虚无质疑着自己的内心
  最终的方程式得出的结果是,万物终将由陨灭走向虚无,然后永久的沉寂下去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这个我所钟爱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要去证明这一切都具有价值,我要在此建立世界的因果,我要逆转这悲哀的结局,我要书写,超出命运之外的剧本!
  倘若这一切终将毫无意义,那就让人来赋予这一切意义和价值,即使这都是最微末的挽救,也希望,能够触及原点的杠杆,延缓那既定的……
  代价,在这种时候还需要谈代价?
  哪怕,走向歧路,万劫不复
  哪怕,此身将化作永久的须臾
  哪怕,注定与我所热爱的,与一切美好事物不共戴天,永无宁日
  没人知道,ta的旅途将驶向什么样的远方,因为从来就没有人会去在乎,这世界会不会死在黎明的前夜,然后永不醒来
  ta的旅途上,无数次见证绝望的悲剧
  重复着,失望着,机械的重置着
  因为钟爱着生命与繁荣的喜悦,所以肆意增殖着最野蛮的种群,然后这一切成为了腐化的苗床,在此基础上疫病和烈毒无序的滋生
  因为向往着智慧和真理的喜悦,所以曲解篡改着最玄奥的知识,然后这一切成为了奸计的源泉,在此基础上欺诈和背叛诡谲的降临
  因为追求着胜利与荣誉的喜悦,所以亲身体会着最狂热的斗争,然后这一切成为了残虐的动机,在此基础上杀戮和癫狂狰狞的嘶吼
  因为渴望着感官和本能的喜悦,所以忘我沉缅着最亵渎的刺激,然后这一切成为了欲孽的萌芽,在此基础上折磨和放纵妖异的惑乱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再来一次,只要再来一次就好…再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
  因为坚信着崇高和美德的喜悦,所以虔诚笃行着最光荣的维系,然后这一切成为了排异的理由,在此基础上教条和肃清残酷的施予
  在神圣的,漆黑的太阳之下,任何的不协和音都被毫不留情的净化了
  这世界最后所余下的,仅仅是最可悲的,完全没有任何转机的精密仪器
  然后,就和一开始那最完美的参数所表达的那样,它很轻易的走向了虚无的怀抱——没有变量存在的世界,本就毫无意义
  此后,又无数次重复
  在命运的尽头,永远成为不了救世主的某个人狂笑着看着自己亲手摧毁的一切
  祂已经不足以被称呼为人,因为属于人性的条例早已从祂的思维里剥离
  如今血泪和恨意都冷却了,已经磨灭的属于这个人心里最后一丝正向的感情,连同祂作为智慧生命的理智一起归于虚无
  祂已经疯了,祂早就疯了,祂完全疯了
  回过头来,在穷尽一切可能性之后,终于目睹了一棵生于海面,虚幻中带着难以捉摸的光彩的,刻印我们所有的故事的树啊
  而祂所寄予厚望的,祂所希望留存的一切,都不过是一片即将飘落的枯叶,都不过是海面因为潮汐翻涌升起的泡沫
  虚无的黯色,如纱衣一般披在祂的身上,试图用怀疑和迷惘的枷锁定死这一位迟来的觉者
  其之一,不可贪得
  其之二,不可不舍
  其之三,你只可到此处,不可僭越
  恍然间,祂发现,属于祂自己的色彩都早已经在漫长的旅途里消失殆尽,祂,不过是被量子留存的不甘心沉寂的幽灵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需要放声大笑出来,因为啊,既然都注定要绝望的,为什么不为这荒诞无趣的世界,增添一分奇幻色彩呢?
  祂,用着鲜血淋漓的指尖书写完自己的故事,决然的纵身跃入海中,耳畔拂过幻灭的潮声
  然,那双灰暗的眼睛,在破碎之前仍死死的盯着那游荡的属于巨树的根基
  抓住了,绝对绝对不会放手
  祂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之后做了什么,甚至不清楚完成这一壮举的存在是不是还能算得上祂自己
  当祂最后睁开眼睛,
  祂看见世间万物都如川流中的雨滴,狂奔向虚无的深渊,在漩涡中纠葛为无物
  万物生来就是要死去的,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都将迈向终结
  祂听见新生者的啼哭,这却是无关乎任何生命,这是属于世界的初啼,是这一切祂能够想到的希望和美好之物的总和
  纵使最后,一切都将化作最黯淡无光的,连灰烬都不会留下的微末……
  这来自于最初的喜悦,绝对不会因为注定的结局埋没,倘若虚无注定到来,我的嗤笑和喜悦亦将成为这世界永不褪色的墓志铭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呢?
  笑一笑吧,我的朋友
  我来教会你,怎样才能笑出来
  祂割裂已经被缝合的嘴角,令它上扬
  祂撕开没有内容物的眼眶,使其柔和
  祂把脸扯下,塑成一张张大笑大哭的面具
  祂的狂笑在树冠之上回荡,这凄厉刺耳的笑声,在无人伴奏的环境,竟也没有那么违和了
  这清澈的笑声,撕开了冰冷死寂的宇宙,在寰宇里诉说着祂的意志
  此为【欢愉】
  无可言说,无可理解,无可模仿
  是如今,摘下面具,所得以窥见的一抹虚幻
  赋予生命以尊严,赋予存在以意义
  无所谓虚实善恶,无所谓秩序混乱
  欣喜,满足,痛快,乐趣,欢笑……
  此番戏剧,以示我等生灵欲足行满,邀诸天万界共赏,誓要令欢愉之名响彻寰宇
  世界是虚假的
  尘世如浮光掠影,万物终将坠入虚无
  所谓的意义,价值和尊严都将成为过去,
  唯有【欢愉】不死
  赞美,欢愉之主
  ——————
  阿哈优雅的重新戴上面具,然后祂若无其事的从王凯文手中拿回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的,水晶高脚杯
  祂笑着指了指他的脸
  等王凯文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是一阵冷风穿堂而过,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事实上,在这一阵风里离场的,应该是一位旁观许久的,流光忆庭的忆者
  如果王凯文把手放到口袋,他现在应该能摸到一张刚刚制作好的,最高规格的光锥
  “这是……”
  阿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祂已经擦干净了那酒杯,它被高高抛起然后就消失了,出现在原处的是一只鲜艳的红玫瑰
  “某一位纯美骑士的馈赠,他相信我最终也能找到自己所追求的美”
  阿哈这么说着,把它递给王凯文
  “现在,它是你的了,我用和他一样的话语祝福你这个朋友”
  可王凯文犹豫了,不敢接过这一枝红玫瑰
  阿哈笑着,手保持住向前传递的姿势
  看来,不容许拒绝呢
  王凯文终于伸出了手
  当他的手指握住那一枝玫瑰,锋利的刺割破了他的手掌,这带来极为明显的痛觉
  痛觉自指尖延伸,直抵心脉
  然后,王凯文感觉自己的胸膛里都盛放出一朵鲜红的玫瑰,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下应该让他的内脏都毁坏干净了
  这种堪称撕心裂肺的痛苦,这种东西真的能够被称为祝福吗?
  他那么希望自己能不去相信欢愉之主的伎俩,慌忙运转丰饶力量治愈着身体内严重的伤势
  下一秒,王凯文感到额头传来一种温热
  这是一个吻吗?
  为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
  当王凯文把手抚摸向自己的额头,他触碰到一张还带着温度的面具
  “我以一个吻背叛你,诅咒你”
  “愿你在此后的一切时间,都无法摆脱属于〈欢愉〉的愚弄…愿我的笑声,能使你的生命驶离虚无的终点”
  “被我注视着的孩子啊……”
  酒馆的灯光在随着祂的话语一盏盏熄灭
  空气中那些迷幻的味道也已经稀薄到闻不清
  阿哈已经不见了,周围的环境也变换成天舶司的景色,不远处,是那些熟悉的人
  只剩下王凯文坐在地上
  他的脸上,还戴着那一张如玫瑰一般鲜红的,点缀着美丽的金色花纹的笑脸面具
  一切献给欢愉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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