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尺，不够
视线缓缓向上，自六重域往后开始，每一重区域内，都有剑修驻足观礼的身影。
越靠近山顶的位置，这些观礼修士的数量就越少。
到了距离十二重域只有一步之遥的十一重区域内，便只剩下三人。
三人中，那名身着白衣的女子剑修来自梅山，是凌霜的同门师妹，名为宁玖。
与她并肩而立的，是一名看起来年事已高，白发苍苍、目若深井的老剑修。
他虽然身形佝偻，但那一身剑意却是仿若一道直插天穹的利刃，叫寻常修士无法直视。
“好剑，真是好剑呐...”
老剑修举目望向踏空而立的凌霜，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师姐的剑自是好的，而且还是沧澜最好的。”
宁玖在他之后补上了一句，显然是非常崇拜自己这位师姐，并认定她在未来，能够登临沧澜剑道之顶。
老剑修闻言，胸中亦是一阵激动，但很快这份心绪又被一股无力淹没而下，眼神也不禁有几分黯然。
他已是寿元将尽之人，此番得知太苍剑仙证道，便是拖着这副快要入土的身子，再度登上了这座天剑山。
在将死之际，他打算再以毕生修道之感，借着太苍剑仙证道积攒的剑势，做最后一搏。
这个方法十分危险，几乎可以说是十死无生的。
他极有可能会因为卷入剑势无法脱身，而被搅成粉碎、尸骨无存、形神皆散。
但对于一位已经看到生命尽头的老修而言，这便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有可能再续道途的机会。
与其枯坐洞中等待生机流散，不如让自己这一身所修，再度获得绽放。
二人身后，站着一位面色沉静的中年男子。
与其他剑修不同，他的装束看起来很像官场之人，而且他腰间也不见佩剑。
他是三人中最后一个抵达天剑山十一重域的人，宁玖与老剑修看着他眼生。
后经一番交流方才知晓，此人乃是自那西北边地而来，随即便也纷纷惊叹于这位剑修真人造诣深厚。
中部与四方之地的修炼资源相差多大，已经不用过多赘述。
能在一方边地，将剑道修至足以登顶天剑山的程度，那此人亦是足可成为此道天纵之才。
对此，贾怀仁只轻笑着解释说，是自己遇到了明主，方才能够拥有如今这一身修为。
呜呜——
天剑山顶，自凌霜身上荡起，席卷四方的剑势一浪高过一浪。
老修士也于此时平复心绪，继而看向贾怀仁道：“道友，老夫此番所行之事，恐是凶多吉少，但今日见了你的剑道修行之法，便也有了几分意动，有一个不情之请。”
“前辈直说便是。”
虽然对方以修为境界将他唤为道友，但贾怀仁还是以对同道先行之人的尊重，回了一声前辈。
二人随后以传念之法商议了一番，贾怀仁便是轻轻点头，应下了这位老剑修最后的请求。
“师姐要起剑了！”
宁玖始终关注着山顶处的动向，感受到那剑势积蓄完满，太苍剑意有了萌芽之态，眼中便是露出精芒。
沧澜洲能够证道真意的剑修本就少之又少，故而如今凌霜证道，对一洲之地的剑修来说，都是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赐良机。
此番错过，往后有可能百余年都不会再有这样的观礼机会了。
嗡——
嗡——
凌霜面色淡然的立于高空，俯瞰着下方这座参天剑峰，而后缓缓将太苍剑拔出。
一瞬之间，整座天剑山上所有剑修的剑都在同一时间发出阵阵嗡鸣，渴望出鞘。
就连贾怀仁修出的那三把并无形体的虚剑，此刻也在他完全没有动念的情况下，显化出了形体。
今日观礼，不止于剑修观道，还有万剑同鸣！
“三尺吗。”
凌霜的目光落在天剑峰顶那处被削平的断痕上。
此处便是当年夜沉锋证道，斩去三尺峰的地点。
在其证道之时，凌霜都还不曾出生，故而也无缘见证当日奇景。
入道之后，他总听闻梅山上的同门与长辈说起此事，心中略感可惜，但也没有太多遗憾。
既然无缘得见当年奇景，那我就亲自出手，再将此景复刻、乃至超越！
“三尺，不够。”
凌霜轻念一声，而后挥出了那一道，在外行人看来好似极为随意，极为普通的一剑。
但在这一剑之后，整座天剑山便是地动山摇，不断有山石从上方滚落而下。
天剑山山腰处，六重区域。
因为修为太低，都不曾踏入通灵之境，聚集在此地的修士对刚才那一剑看得都有些云里雾里，但又都有种似悟非悟的玄妙之感。
而就在他们心中回味之时，忽而感到一股带着阵阵劲风的压迫感从上空传来。
“嗯？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那是...不好！快走！”
由于太苍剑势太过雄厚，方才一剑过后，峰顶处的景象便被完全遮盖，以至于这些六重区域内的修士都不曾看到后续山顶的情况。
然而随着那块巨石的从天而降，他们便也惊惧交加的四散逃开。
轰！——
巨石坠地，叫这六重区域的山体，连同此地所有修士的心神一并剧震而起。
这些修士呆呆的望着那块巨石，半张着嘴巴，心中震惊之意溢于言表。
终于，在呆愣良久过后，有一位凝元剑修，小心翼翼的上前，开始丈量这块上下两面皆平整光滑的巨石。
“一尺...两尺...三尺...”
他话语微顿，用不可置信的神色比划了几遍后，方才确认，喃喃张口道：“五...五尺半！”
此言一出，便是叫此地众修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言语。
他们有想过凌霜能够复刻绝空剑仙的壮举，也有想过他可能会超越前人，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能超越的这么多！
五尺半！
也就是说，方才凌霜那一剑的杀力之大，已经是接近夜沉锋证道之时的两倍！
而作为挥出这惊世骇俗一剑的当事人，凌霜落在被自己斩下的那片平坦之地，眼中露出几分可惜之色。
“可惜，若是能将元鸿带来，斩下个七尺八尺的，也不是难事。”
她撇撇嘴念叨一句，随后便是再度起剑飞身而起，直插那天穹上已经汇聚的劫云而去。
以她的性子，自是不可能待在原地，就等着那劫数降下的。
于是在贾怀仁三人的见证下，凌霜杀入苍穹，剑斩劫云。
并最终在一十八道大劫中成就真意之境，随后潇洒的登剑远去，只留下了满山剑修的长叹与感慨，还有那六重域内，第四十九块洗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