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尴尬了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差不多行啦!”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光头汉子,大摇大摆从赌场里走了出来
  这人上身穿了件箭袖短褂,绸缎的裤子,软底儿布鞋,一只手攥着把紫亮的小茶壶,另一只手拎着把手枪
  打手们这才停了下来
  噗!
  那把手枪扔在了被打这人的身边,丝毫不惧这人抢了枪还击
  光头汉子嘴对着小茶壶滋喽口茶,这才说:“把你的铁疙瘩收好,再想耍横,先打听打听是谁的场子!滚!”
  一个打手朝围观的人喊:“行啦,行啦,别看了,回去继续玩儿!”
  唐枭用肩膀碰了下旁边一个小子,小声问:“这谁呀?”
  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右侧脸蛋子上有颗铜钱大小的黑痣,黑痣上还有撮黑毛,他翻了个白眼儿,“你哪儿的呀?连贾保贾二哥都不认识?”
  唐枭讪笑起来:“我不爱玩儿牌”
  光头的贾二哥回去了,一个打手不解气的又踹了地上那人两脚,这才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围观的都是赌客,只有几个离开的,看蔫头耷脑的样子,估计也是输光了
  其余人呼呼啦啦又都进去了,脸上有撮黑毛的小子也跑了进去,临进门前,回头瞥了唐枭一眼
  唐枭被地上的那把手枪吸引了,眼馋呐!
  他一直想弄一把,可跑了两次长春,都是八八式的长枪
  他见过地上的这种手枪,有次三姐请警察局几位正副局长吃饭,跟随的几个警察都佩戴这种枪
  陈大茶壶说这叫毛瑟m1896手枪,德国制造的,去年汉阳和巩县等兵工厂已经开始仿制,什么驳壳枪、盒子炮、匣子枪、大镜面匣子、自来得手枪等等俗称,说的都是它
  左右看看,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躺在地上的矮胖子满脸是血,死猪似的一动不动
  刮风了,空气都潮湿起来
  唐枭犹豫了一下,机会难得,拿走它!
  先前套谭二爷麻袋时他并没有蒙脸,因为没必要,这次把衣襟叼在了嘴上,遮挡住了半张脸
  几步来到那把盒子炮前,刚要弯腰去捡,就听地上的矮胖子说:“别、别动,不然……你就麻、麻烦了……”
  这家伙竟然没晕过去,这就尴尬了!
  此时唐枭面临两个选择:
  一,一脚踢晕他,拿枪就跑,可刚才和一个赌客说过话,那个人肯定能记住自己的模样!
  再说了,自己还牵头骡子,特征太明显了
  二,别拿了,转身就走,就当没遇到这件事情,避免后续的麻烦
  念头闪过,他的手从目标盒子炮,顺势就转向了地上这个矮胖子,他选三,赌一把!
  “大哥,你怎么样?”唐枭关切地问,这一张嘴,衣襟也掉了下来
  “死、死不了……”
  “走,我送你去医馆”
  半个多小时后,唐枭又用骡子拉着这个人,送回了家里
  之前这人脸上都是血,医治完后又缠满了药布,到目前为止,唐枭还没看清楚他长啥样
  他家在升平街,院子挺大,可堆满了垃圾,又脏又乱,一看就住了好多人家
  家门连把锁头都没有,推开后,黑漆漆的,好大一股霉味儿
  唐枭划了根火柴,这人说:“别找了,灯、灯没油了,麻烦小哥扶我到炕上就行……”
  唐枭苦笑起来:“我也得能找着炕在哪儿呀!”
  什么叫家徒四壁?
  唐枭今晚算是见识到了,他和陈卫熊在百花楼的小屋子也没什么装饰,可相比之下,就是豪宅了!
  又划了根火柴,终于找到了火炕,上面卷着一团黑乎乎的棉被瓤子,高粱秆皮的炕席东一个窟窿,西一个补丁,露出了下面的黄泥
  扶着这人躺下后,他说:“我叫张清,是第四区警察署第、第六岗的巡警,小哥……你、你高姓?”
  “哦,我叫唐枭,在百花楼做护院”
  张清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至少大了一圈,疼得龇牙咧嘴,他原以为这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要偷自己的枪,看来是误会他了,于是说:“谢、谢谢了!以后张某定会加倍报答!”
  唐枭点了根烟,递给了他,笑笑说:“啥谢不谢的,赶上了就伸把手!那行,张大哥你早点儿休息,记得过几天去换药,我回去了”
  “好,那我就不送了……”
  “你躺着”
  陈大茶壶总爱说:多栽花,少种刺!
  今天唐枭栽了朵花,就是不知道这赌鬼巡捕值不值得,走着看吧!
  其实三姐和滨江道警察局关系始终不错,可那毕竟是她的关系,不是自己的
  回到百花楼已经半夜了,门口只剩下那辆破板车,远远就见上面坐着一个人,手里的烟头忽明忽暗
  “你还回来?”陈大茶壶斜眼看他
  唐枭笑嘻嘻下了骡子,“陈爷,等我呢?”
  “废话,你说你咋就这么冲动呢?谭老二就那逼样儿,今天没跟着徐家伟过来,就想装一把大爷,就让他装呗!”
  “我也没不让他装啊,又没在院子里削他……”
  “你骑着骡子就追,门口那么多人看着呢,谭老二只要出事儿,板上钉钉就是你干的!”
  “证据呢?”唐枭摊了摊手,“我骑骡子去散心不行吗?谁看见我出手了?”
  “这不是狡辩嘛!”
  “你管是不是狡辩,好不好用吧!”
  “好用个屁!这年头儿,谁他妈拳头大,谁就有理,老呔儿帮是百花楼能得罪得起的吗?”
  唐枭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可不出这口气能憋死!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雷声隆隆
  雨说下就下,先是稀稀拉拉的大雨点子,很快就疾了,两个人连忙往院里跑,把骡子交给值夜的三狗,跑回了房间
  “说说吧,把谭老二怎么了?没死吧?”陈卫熊脱着湿衣服问
  唐枭笑呵呵说了一遍
  听谭老二被塞进了茅坑,陈卫熊先是哈哈大笑,马上又憋住了,伸着手指头一下下点他:“你呀你,真是坏得脚底板儿都流脓……”
  说着又往窗外看了看,喃喃道:“这大雨,可他妈别淹死在粪坑里”
  粪坑里的谭二爷不知道遭了谁的黑手,否则一定会感谢这二位的十八辈祖宗
  唐枭离开以后,他从没系口的麻袋里钻了出来,踉跄了好多下才在齐腰深的屎尿中站稳,接着又开始呕吐,吐得天昏地暗
  “来人哪——!有人吗?”他大声喊了起来
  今晚阴天,星星和月亮都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下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谭二爷在屎尿里蹚着走,终于摸到了墙壁,仰头往上看,十几个长条状的蹲坑透下来一束束微弱光线,这让他想起了炮队街老会堂窗外的光,还挺圣洁
  随后恍然大悟,这是被扔家附近的茅厕里了!
  他家里有旱厕,不愿意和那些穷苦人一起方便,所以极少来这间公厕
  当然了,就算常来常往,他谭二爷也不是郭明扬的手下,哪儿知道下面什么样!反应过来的原因很简单,毕竟是在家胡同口被认黑的,不可能扔太远
  臭!
  太臭了!
  臭气熏的他一阵阵窒息,可又不得不大声呼救
  遗憾的是,太晚了,这年头又不是家家能用得起电灯,哪怕城里也一样!
  多数人家天黑后就躺下了,睡觉的睡觉,忙活婆娘的忙活婆娘,不坏肚子的话,谁大半夜跑出来上厕所?
  谭二爷硬生生把嗓子都喊哑了,等来的却是瓢泼大雨
  .my.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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