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奔流

  体态轻盈的飞鸟,
  是黄河河伯放置在济水这边的分身,
  在何博“分封诸侯”时,因为有翅膀,而且不像西秦那只肥鸟那样沉重,所以它侥幸逃过了本体的黑手
  当然,
  在很多时候,
  这些没有得到特意分封的分身,不会被何博放出来
  毕竟鬼神在自己老家这边,可用不着做那精神分裂的事情
  不过这些年来,
  何博更多时候在长江那边,一心一意的要将那比起黄河,身段更多姿、体态更丰饶、水道更滋润、下手也更加凶残的悍妇给驯服
  所以偶尔会安置几个分身,
  要其注意点黄河这边
  “我怎么知道?”
  何博踩了两脚水,溅起一层有一层的波澜,随意的向自己做出回答
  天地自有其运转的规则,
  即便没有何博这个外力的介入,祂也会缓慢的、静静的、无法被任何意识感知到的,将生与死,放在一个圈里面
  就像腐朽的落叶会成为新生者的养料,
  生命又总会用自己的死亡,来迎接下一代的降临
  就像那不小心飞过何博手边的蜉蝣一般
  但这样的循环,
  太微渺,
  也太不可知、不可测了
  天地法则可不会像何博那样,操弄自己手里的权柄,故意折腾各种死鬼,根据他们生前的行事,给予其相应的新生那样精准且高效
  祂只会用一种全然的伟力,
  将那失落的灵魂无情的摧毁、拆分
  豆子一粒一粒的落入磨盘,被磨得粉碎,然后又堆聚在一起,组合成为新的东西
  那新源于旧,
  但它与自己的前身究竟又是何等欢关系,谁也说不清楚
  也许,
  已经将天地法则握住一部分的鬼神可以追溯这样的过往,探明那一切的根源
  可哪又有什么意义呢?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世上的一切兜兜转转,到底还是要上升的,前进的
  所以何博并没有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鬼神来说,
  他只是在一次路过昌邑的时候,
  从某个狗洞里,交到了一个性格很有意思的新朋友罢了
  “多好啊!”
  “就像当年一样!”
  飞鸟也不再询问这方面的东西
  它张开翅膀,扑拉拉的飞上天空,俯瞰着下方生机四溢的土地
  “真希望时光可以停留在这样的时候”
  “这是不可能的!”
  何博把脚从水里拔出来,湿漉漉的在石头上留下痕迹
  “你都在济水里泡着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济水,
  是黄河一条十分重要的支流,
  在这个它仍旧肆意流淌在大地,被世人知晓且尊为“天下四渎”之一的时代,
  比渭水还要流长,
  比汾水还要平缓
  生于广阔平原上的河流,滋润了太多的土地,太多的人口,
  以至于因其而得名的城邑有不少,因其而繁衍的生灵更是众多
  所谓的“经济”,
  最初之时,便指代“经营济水”之事
  但可惜的是,
  黄河并非一个温柔的领导,
  在许多年前,还生活在黄河上游的秦人,也不像现在这样,热爱在河岸边种植草木,重视保护河道两侧的水土
  黄河热衷于泛滥,喜欢殴打生活在自己附近的生灵还有支流,逼其跪倒在地,逝者如斯
  而秦人则是为了发展,为了用严格的周礼来证明自己并非蛮夷偏鄙之国,不断的砍伐树木,将它们作为铸造房屋的大梁,还有“黄肠题凑”这等极为高贵的葬礼仪式
  再加上其他地方的人同样的伐木钉钉,以为生存的资源,
  让黄河中上游的树木,变得越发稀少起来
  千百年过去,
  曾经青葱的山岭变得枯萎,
  曾经厚重的泥土,也变得松散
  如此,
  被流水冲刷、卷入体内的泥沙,也愈发的多了起来
  即便何博会刻意的操控水流,让其尽可量的将泥沙带入大海之中,减少沙土在河道中的淤积,可论其效果,不能说大获成功,也只能说枉费心机——
  源头没能解决,
  已然长成的树木还在被不断的砍伐,
  新生的草木还十分幼嫩,无法束缚住脚下的泥土,只能含泪看着后者抛弃自己,流向远方
  所以,这怎么会有效果呢!
  “这是天地的规律,也是人为之事的结果,我如何能强求结果的改变呢?”
  努力了一把的黄河河伯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只能无奈的躺了下去
  且随它们去吧!
  于是,
  在时间的堆积之下,
  无数的泥沙,裹挟着无数人在河岸边的痕迹,沉淀到了河道,以及与之连通的湖泊水泽中
  位于济水上游,那因与黄河交汇而形成的荥泽,已经被大河残忍的灌入了许多自己的东西
  而荥泽作为一个文静温柔的湖泊,
  面对大河的霸道和强势,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办法
  它只能含着泪水,
  在黄河之水涌入自己身体时,默默承受,然后温顺的将大河裹挟而来,强迫它接受的东西,吞入腹中
  而荥泽尚且如此,
  济水又怎么能逃过这场劫难呢?
  哪怕济水流长,河道宽广,
  可在黄河的横扫之下,也无力反抗
  结果或早或晚,终归是要到来的
  “所以你打算把我献祭了是吧?”
  飞鸟在天上盘旋着,思考要不要空降点东西给本体,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大不了后面让你去其他地方嘛!”
  “你觉得中南之地怎么样?”
  “那里好多猴子,我才不要去!”
  “那去戎洲,跟黑叔叔们玩!”
  “去你的吧!”
  飞鸟这下,直接不理他了
  它径直的飞远,只留下何博在原地
  一无所知的刘贺在旁边呼呼大睡
  在鬼神的照抚之下,没有蚊虫来叮咬他
  只有被他压着无法抬头的草木,懵懵懂懂的“啊啊”叫着,谴责对方的沉重
  好在,
  何博没有委屈它们
  当刘贺睡醒,依依不舍的坐上那飞一般的消息船,打算回到昌邑时,
  鬼神暗中对那片被其压扁了的草地挥了挥手,让上面扎根的绿色,又能昂首挺胸的沐浴起阳光来
  ……
  “明天继续玩?”
  站在自家的王宫门口,刘贺拉着何博的袖子,很是不舍得说道
  “明天来你家开宴会吧!”
  “你不是说手下人新编了曲子,挺好听的吗?”
  何博这样告诉他
  “那好,记得早点过来啊!”
  刘贺拍着胸脯,保证明天能给朋友一个热情的招待
  两人就此分别
  刘贺背着手得意洋洋的朝着王宫里面走去,然后被自己的长子刘充国堵住了路
  这个快十岁还喜欢玩玩具,睡觉也要抱着布老虎的小子昂着脑袋,瞪着眼睛对自己的父亲说
  “为什么出去玩不叫我?”
  “明明何先生都上门了!”
  刘贺无所谓的把儿子扒拉到一边,“谁让你当时在睡觉?”
  “那你可以叫我起床啊!”
  “哪有空啊,我忙着去玩呢!”
  刘贺理直气壮的对着小孩子说道
  刘充国气的拿手里的布老虎去咬他
  刘贺畏惧老虎的威力,原本嚣张的气焰立马消失了
  他缩了缩脖子,“啊啊”的叫着,躲避起了来自儿子的追打
  .my.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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