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初遇三
少年低头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睁大的眼睛无声地看着飘雪的天空，脸上还有些挣扎绝望的痕迹。
少年颜色-鬼魅的眼底，隐约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生命……原来是这样脆弱的一件东西。
他隐约察觉到，在杀掉这个人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失去了什么。
但想起他身后那个小东西，如果“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闯入心神中的那一瞬间，少年眼底的情绪，瞬间化为无痕。
他拎着手上那把染血的刀，掠过地上的尸体，坚定地走向了下一个人。
巡逻的四具尸体尽数倒地，喷洒出来的血色染红了雪地。
没有惊动任何人。
少年来到最大的帐篷前，看着倒了满地的人。
这个时候，带着那个孩子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但……
这些人只是喝醉了，很快就会醒过来。
一旦被他们追上，抓回来，无论是他，还是那个孩子，都必死无疑。
少年手上滴血的刀，似是颤了下。
几秒钟后，忽然又稳住了。
少年抬步，走进了帐篷。
原本已经停下的暴风雪，在这一瞬间忽然再次大了起来。
浓重的血腥气从帐篷里传出来，伴随着帐篷外呼啸而过的狂风，宛如鬼怪在冰天雪地里狂欢，尖啸鼓舞着庆贺着什么。
死神降临在醉生梦死的美梦里，无声无息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生命。
黑发黑眼的少年，一路行过。
喉管被割裂的声音，混杂着暴风雪的呼啸声，悄无声息地堙灭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终于，有人被过于浓重的血腥气惊醒。
男人刷的一下睁开眼睛，刚准备出声，就看到了居高临下站在眼前的少年。
黑衣黑发的少年，脸色苍白的可怕，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指，正拿着把枪，对准他的脸。
男人霎时间僵住了。
他举起双手，盯着少年幽黑混沌的双眼，抖着声音，“我放你走，饶了我……”
男人一边求饶，一边不动声色地去摸藏在身上的枪，“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别杀我……”
而在他即将将枪掏出来的那一刻——
面前的少年，蓦地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
男人眉心上破了一个洞，睁大了眼睛彻底凝固在原地。
枪声惊动了帐篷内，还活着的人。
角落里一个满身脏污的女人被惊醒过来，看到唯一站着的黑衣少年，手上的枪，以及满地的尸体……
几秒钟后，女人忽然惊恐地抱着头疯狂地往后躲，一边躲，一边尖叫，“魔鬼！魔鬼啊啊！”
少年混沌的眼底，一霎时似乎有煞气溢出来，猛然转头盯住了女人。
女人对上他的眼睛，恐惧地浑身发抖，“魔鬼杀了所有人！！别过来！别过来！！”
少年握紧了手上的枪，精致的眼尾，红的似乎要渗出血来。
他缓缓地，将枪口，对准了角落里的女人。
女人的尖叫哀嚎声，几乎要撕-裂天际，“魔鬼杀人了……魔鬼杀了所有人……”
少年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收紧，就找他即将扣动扳机前一秒钟，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团矮矮小小的身影，正迎着暴风雪，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雪很大，而“他”又实在是太小了，身影被狂风刮的东倒西歪，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卷上天。
少年盯着那个坚定又吃力地，迎着风暴跑过来的小东西，胸膛里萦绕的，某种控制不住的戾气，忽然一滞。
他一步步地走到帐篷外，看着那只小东西，再摔倒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成功地跑了过来。
少年的衣服，鞋子，脸上，甚至是头发，都沾了血色，浑身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他做好了，这个娇气的小东西会嫌弃地远离他，喊出讨厌他的话……
却没料到，小家伙一头栽进他怀里，娇声凶巴巴地抱怨，“我都要被风吹到天上去了，你怎么不去抱我？”
少年僵白的手指动了一下，似乎想做什么，却又什么都没做。
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继续趴趴着，“你这个保镖真是不合格，等爸爸妈妈找过来，我就告诉他们，你欺负我……”
少年垂眸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小东西，胸前里某种萦绕不散的东西，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小家伙。
也不知道是太小了，不懂，还是纯粹的烧糊涂了，小东西对他身上沾染的血腥气，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那双尚且泛着婴儿蓝的纯净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像个邪恶的恶鬼，出现在了世界上最干净最纯净的地方。
少年沉默了几秒钟，“你跑过来做什么？”
小家伙仰起头，露出一双包着两包泪的大眼睛，“我听到有女人在喊魔鬼，是在喊你吗？”
“我来帮你打她啊！”
“你是我的保镖，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你是男孩子，不能欺负女孩！
“没关系，我帮你欺负！”
小团子一边从旁边捡起了一根木棍，一边奶凶奶凶地叭叭着，“你帮我按住她，我帮你揍她！”
少年，“……”
他盯着脚边烧的浑身滚烫的小人看了好一会儿，按住了她想往帐篷里跑的步子，声音有些低，“在这里等我。”
又蹲下来，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加了句，“我很快就带你离开。”
迎着小家伙懵懂的注视，少年转身，再次走进了帐篷里。
一场大火自暴风雪中盛开。
燃烧的烈焰一路蔓延，燃尽了这片雪地上，所有盛开绽放的罪恶。
迎着冲天的火光，一团小小矮矮的身影，站在天光之下，睁大懵懂稚嫩的黑眼睛，看着自烈焰中，一步步朝她走来的少年。
少年在她面前停下来，用一件衣服紧紧地裹住她，随后，抱起她，朝着前方走去。
身后的火堆里，女人崩溃恐惧的嘶喊诅咒声依旧在继续，然而这一次，少年再也没有回头。
冲天烈焰中，少年抱着怀中的小人，逆着暴风雪，渐行渐远。
正前方的天空，天光终于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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