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杀人不够，还要诛心
陆山一直游弋在战场之外，但他可没闲着。
如今局面正是他根据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层层设计，步步兑子后制定的战术。
他知道，
金钟和尚也在战场外埋伏了一只生力军。
所以，陆山才把自己摘出来在旁边放冷箭。
刚才那一箭汇聚了陆山一身真气，以及神通「生灭伏吟」之力，再加上金钟和莽和尚斗到激烈处，陆山施展妖术「虎伏在渊」，极大削弱了他在周围的存在感。
种种加持下，
突施暗算才能一箭破命！
金钟眉心中箭，身子像折断一样往后仰，唯独双脚跟生根一样扎在地面。
那一瞬间，
金钟心念俱灭，一切都如梦境般破碎。
但梦碎了，
就是醒来的时候。
金钟在即将倒地的瞬间，眼神一下恢复清明，然后忽地脚跟发力，直挺挺站起来，一拳撞在莽和尚的拳头上。
轰！
劲气四飚。
草木皆伏。
莽和尚卸力后撤，而金钟则眼神阴沉肃穆的盯着陆山。
此獠心肠歹毒，玩弄人心，十足的邪魔派头；加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确实有资格成为坏佛祸种。
金钟和尚收回视线，劝诫莽和尚：“天莽师叔，你为虎作伥不觉羞愧吗。”
莽和尚哈哈大笑：“金钟，你为了伪佛舍身才叫可惜啊。”
金钟：“……”
这是要论法？
金钟本来不想打嘴炮。
但佛法辩论的本能习惯还是让他开口道：“佛法修习的根本就是要事理观行，确立本尊，并与本尊三业相应。我证悟「六如不动」以护佛法，整合我本尊三业。”
说话间，
金钟和尚周身金纹熠熠生辉，大愿念之力蓬勃涌动。
他状态变得更强了。
莽和尚嗤笑道：“沙门说礼佛侍佛，可天下生灵自性各异，岂是沙门那么点佛位本尊就能概括阐述的？”
莽和尚越说越生气：“要是按你说的来，天下生灵到最后个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人一样，岂不可怖？！”
那才是真正的大地狱！
金钟和尚波澜不惊：“佛位本尊不是某位生灵，乃世间至理，一如读书人的「德行」，修行人的「道」。”
“人的身心本来清净，正是众生如你一般自迷执着，生出相对意识，才使身心尘垢，才使世间纷扰。”
“我沙门修法正是规劝众生勤勉拂拭身心，擦去尘埃，照见本尊，从而证觉的大圆满法门。”
“师兄，你该破迷了。”
莽和尚：“……”
妈的，
这货直接把沙门理论跟文宫，道门的绑定一起了。
你要否定他那就是连同文宫道门一起否定了。
那谁对谁错？
可你要不否定……
那就要陷入谁的「道理」更有道理的死循环！
咋破？
莽和尚急得抓耳挠腮，当年「致拜天地之辩」中，道门就是论到这里陷入的死循环，然后被秃驴口绽莲花，说得辩场内外天花乱坠，拉了大量观众票才赢的。
道门也有类似手段。
却不如沙门那般能蛊惑人心，叫人生出盲目欢喜。
道门讲清静的！
莽和尚憋得脸都快红了，就连身上的不动尊身相都隐隐黯淡。
陆山在旁边看得很迷。
妈的，
越修行到后面，心境对自身实力的影响就越大啊。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
哪怕是没有神通法力的地球，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做事往往雷厉风行，干脆果断，能把事情办得很漂亮。
而那些优柔寡断的人，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拖泥带水。
好好一件事都能给弄得一坨烂糊。
这就是心境的力量。
想到这里，
陆山忽然扬声道：“金钟和尚，你说众生身心蒙尘，要时刻拂拭，免受尘垢才能照见本尊？”
金钟：“正是。”
陆山笑了：“那不对啊——”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陆山脸上笑吟吟的，一双眸子净光透亮，摄人心魂。
在场高手都是有大学问的。
不管是金钟还是莽和尚，又或是卢定仙或圆舒禅师，他们都熟读经典，对天地万物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那套理解自圆其说，构成了他们的世界观。
可突然！
陆山那一番话好像一捧甘霖当头浇在他们的世界观上。
他们原本干净整洁的世界观受到甘霖影响，忽然开始杂草丛生！
正在和卢定仙交战的圆舒禅师忽然通体巨震，
双目失神！
他嘴里不断念着陆山刚才说的话：“身心无物，尘埃何来……尘埃何来？哈哈哈哈哪来的尘埃？”
圆舒禅师仿佛明白了什么，放声大笑的同时又老泪纵横。
他撒手丢掉锡杖，
失声痛哭：
“我苦苦修持四十余年，始终不见妙悟正觉，如今才明白我身心具空，佛性自足……我这的四十多年全都做了无用功，无用功啊……”
圆舒禅师痛哭流涕，
心神俱丧。
忽然，
他收起哭声，向西趺坐，对着天边落日合十唱诵：“南无我佛。”
此我非彼我，
四十年惘迷之苦，而今一朝顿悟。
圆舒身上沙门大愿念之力层层崩解，其自身精神却愈发昂扬。
但心意精神的昂扬拔升也不是凭空来的。
他也需要强大命庐的加持。
所以，
不管是道门还是文宫，都讲究性命合一，身灵共进。
但此刻，
获得顿悟的圆舒却不管不顾，强行压榨本就衰朽的命庐之躯，泵动气血为精神秘藏提供养分，让其自身连跨数个小境界——
而后，
一步入通玄！
打破神通关窍的瞬间，圆舒精神圆融融，活泼泼。
天地万物映照在心神上。
那是他苦修四十余年而不得的玄妙境界啊！
这一刻，
巨大的满足感和舒爽感温泉一样包裹着圆舒浑身，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南无……”
圆舒禅师面带微笑，缓缓低头。
一身生机也随晚风消散……
他证明了自己。
却也耗尽了仅剩不多的生命。
卢定仙怔怔看着这一幕，最后收剑鞠躬，诚心诚意道：“能自证觉悟，是幸事。”
莽和尚也是心头狂震，大受启发！
他对陆山深深鞠躬，虔诚道：“欧陆我师，破迷开悟当属第一！”
金钟：“……”
他也有些混乱。
甚至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加上圆舒自证在先，说明那坏佛祸种的理论确实是可行的……
可他辛苦修行几十年的法门是错的？
佛难道不是唯一的？
金钟心境被破，身上原本璀璨明净的金纹辉光也跟接触不良似的闪烁起来。
陆山见状，继续笑吟吟诛心道：“你瞧，那和尚悟性不差，修为也不差，却因为误入歧途导致四十年岁月付诸东流，和尚啊，你说天底下还有多少心向佛法的人被你们那套法门耽误了？”
“你天资如此卓绝，本来有望证道天象，一览天下。”
“可你却自证「六如不动」，成为道统斗争的牺牲品。”
“你，被耽误了吗？”
金钟眼神浑浊：
“我……我，被耽误了吗？”
金钟回顾自己的人生，发现自己确实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成为大昭玄寺的佛子。
修行上更是一日千里，超出同龄人许多。
如果，
我不是修炼的佛法——甚至不是如今这套法门，我会英年早夭吗？
应该……
不会的。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如今他命不久矣。
此世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噗！”
金钟身上金光破灭，气急攻心下一口老血喷出。
他盯着陆山，眼神复杂。
为什么！
你不早些出现？
金钟膝盖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身上气息生机迅速消散！
呼——
陆山长舒一口气。
原来嘴炮也能杀人！
而且，
直接“双杀”！
可下一刻，一股磅礴的愿念之力从虚空涌进金钟体内，让金钟的身躯再次充满生机，纯澈金光也从他身上的金纹里迸发出来。
金钟仍旧低着头，沉沉低笑从他嘴里发出：“不愧是佛祸啊，差点就让你蒙蔽了。”
陆山：“……”
莽和尚：“……”
金钟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被稠密金光完全填满！
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金钟”存在的痕迹。
但金钟感觉很好。
他耸肩扭脖：“我的佛真实存在，而且此刻就在我的灵台识海。那你们的佛呢？”
莽和尚受到启悟，不动尊身相愈发凝实：“佛本是我，不假外求！你是邪道！”
金钟哈哈大笑：“那就用拳头说话吧。”
话音落，
金钟猛地踏步前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
近乎瞬移般冲到莽和尚身前，莽和尚只来得及架起双臂格挡，然后就被金钟和尚一拳捣飞。
金钟和尚笑了：“看来还是我的佛更厉害。”
众人：“……”
沙门功法！
邪性！
现在这样的金钟跟被夺舍了有啥区别？
真正见识到沙门修法的本质后，
卢定仙心底窝火。
读书人讲究“君子以自强不息”！
所以陆山那套理论更合文宫，以及道门的胃口。
而金钟修持的法门……
近乎邪道！
不愧是从化外之地传来邪法，该死！
卢定仙登时展剑，层层雷云再现，道道雷光在九霄剑的引导下朝着金钟噼里啪啦砸落。
这就是读书人的本领！
把奇门之术和绝学神通结合的力量。
金钟背上四臂手持四宝招架煌煌天雷，本人则朝着卢定仙和陆山飞袭而来。
陆山弯弓搭箭，
蓄力一箭射出却被金钟背上一臂抬手抓住。
金钟望向陆山：“同样的招数，对我是没用的。”
他说话同时，
肩头双臂施展沙门绝技大摔碑手直接将卢定仙撞飞。
卢定仙体魄不如莽和尚，
人在半空喷血不止。
金钟一双金灿灿的眼睛盯着陆山：“到你了。”
陆山收起弓箭，抬手一翻飞鱼剑在手。
他延步伏身，右手持剑后引，左手前伸做架。
仿佛要把飞鱼剑当做箭矢射出！
《滴水剑术》四劲流转，合而为一。
与此同时，
陆山以静为动，驾驭太玄真气带动景藏气场，将《大御天一剑经》诸般变化一一演练，最后化作一式凝于剑上，
一遍，
又一遍！
此刻，
陆山没动。
可他手里的飞鱼剑上却绽放出层层朦胧辉光，让那柄淡蓝色的短剑真像鱼一样活了过来，
正在陆山手中挣扎，游动。
迫不及待想要挣脱束缚投入大海。
金钟和尚靠近陆山的步伐越来越慢，巨大的不确定感所带来的危机感让他愈发迟疑。
就在此时，
莽和尚横扑过来了！
金钟失神瞬间，陆山手中飞鱼登时脱手飞出！
“咻！”
一抹蓝光闪光，金钟和尚咽喉被穿！
三杀！
莽和尚合身扑倒金钟，藏青铁拳疯狂砸落。
金钟和尚六臂所持六宝已破碎三宝，但他仍旧很快恢复气力，一举震飞莽和尚的同时发出狂怒吼声：“邪魔外道，杀！”
他张牙舞爪，几近癫狂！
陆山得势不饶人，
飞鱼剑后，
他手中武器换成黄泉刀，近十次模拟所汲取的刀意封藏于刃！
流光一刹裹挟「不鸣」之力悍然斩出！
于是，
陆山和金钟错身而过的瞬间，锋利无俦的黄泉刀斩破袈裟宝光，随后将金钟一刀两断！
人首分离！
但金钟背上双臂竟然一把接住自己的脑袋，然后“砰”的一生硬生生给脑袋按了回去。
其用力之大，
竟砸得那货脖颈断口处金色血液飞溅。
陆山惊了啊……
还tm能这样啊？
这还是人吗？
陆山不能理解。
虽然陆山不能理解，但这仍是四杀！
金钟手中六宝仅剩二宝！
陆山一鼓作气，怒吼一声现出虎相妖躯！猎猎风焰缭绕周身，黄泉之刃也裹挟妖风化作巨大的风之伤刃！
陆山腰力如龙旋钮，手中大刀不断旋转劈杀！
将金钟和尚死死压制。
论力量！
身为虎妖的陆山完全不弱金钟。
尤其是在玄相妖躯状态下。
而侧翼，
莽和尚和卢定仙两人不断强攻，分化金钟和尚背上四臂。
一时间四人战成一团，
招式不断互换！
陆山刀法愈发精纯，如龙腰里带动周身旋，扭，转的同时刀上力道也在层层叠加！
滴水剑术的四种劲力也在刀身上不断积蓄。
交战双方都没有破绽，
既然没有破绽，
那就用刀硬生生劈出一个破绽！
陆山猛地汇聚全身之力旋腰甩出一记劈杀，金钟和尚双臂裹缠袈裟横架身前挡住风刃！
而陆山见状忽然抬手一挑，
巨大的风牙大刀跳旋半空然而狠狠劈进金钟肩头！
金钟怒吼，
双臂一抻摊开陆山双臂，让陆山失去了武器！
而陆山索性放弃黄泉之刃，施展星罗云手扣住金钟手腕，最后一脚踹出！
“砰！”
金钟倒飞出，巨大的风刀也因惯性跳到半空！
陆山动作不停，腾空一脚踹飞巨刃！
“轰！”
金钟被踹进一座小山里，他刚想起身，就听到凄厉风压呜呜袭来，陆山那柄巨刀“咻”的一声贯穿他的胸膛！
并将其死死钉在山壁上。
“啊啊啊啊！”
金钟完全癫狂，双臂夹起巨刀就要将其拔出！
而陆山巨大的虎相妖躯破风而来，
一脚踏在刀柄上！
砰的一声把这一刀送得更深。
“噗——”
金钟喷血。
他体内生机被彻底摧毁。
这一刀，
五杀！
金钟六臂所持六宝，仅剩最后一宝！
随着最后一宝中的电光绽放，磅礴愿念之力再度涌进金钟体内，金钟失神黯淡的金色眼睛再次回复光彩。
他意识到，
不能继续拼杀了。
得逃！
他还有七天的命！
可他现在被陆山死死钉在山壁上，他刚想舍弃半边身子穿刀而过，就忽然感到陆山抬手并指，点在他眉心。
金钟：“……”
我命休矣？
金钟脑海念头刚起，就看到陆山周身浓浓火焰霎时被极致压缩，化作小巧龙雀以迅雷之势钻进他眉心！
呼——
火风呼啸。
金钟只觉得眉心忽地炽热……
再然后，
炽烈火劲瞬息传导全身。
金钟那漆黑的大黑天金刚身相上出现一道道裂痕，裂痕里面火光汹涌，仿佛岩浆在裂痕里流淌。
“唉。”
金钟放弃了挣扎，眼神复杂的望向陆山：“我杀不了你了。”
他身上漆黑寸寸剥落，
金刚身相不断崩毁。
最后一宝也如电光般转瞬消逝。
不过片刻，
金钟原本样貌现出。
初见时，他僧袍飘飘，丰神俊朗，格外出尘。
而现在，他衣衫破烂，血肉枯槁，犹如破布袋一样残破不堪。
金钟抬起手，
看到了枯木一般枯槁的手臂。
他笑了：“没想到前后不过两天，我竟落得如此境地。”
陆山不废话，
抬手抓住刀柄准备上撩将其片成两瓣。
金钟：“……”
这妖孽属实有点过分了。
我都快死了，
你听我逼逼两句咋了？
陆山提刀上撩同时金钟剧痛，下意识抓住陆山肩膀！
一刀之下，
金钟从胸腹往上被片场两瓣。
可就算这样，
金钟竟然都没死……
他那被片成两瓣的头颅向两边耷拉着，分在两边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陆山。
金钟怪笑起来：“我诅咒你，诅咒你！哈哈哈哈……”
大笑之后，
金钟脸上笑容凝固，生机全部消散。
陆山：“……”
他抬手招魂，却发现这里空空荡荡。
六如不动破灭后，
金钟直接神魂俱灭了？
陆山不放心，又放出八凶玄火，把金钟那惊悚可怖的尸骸彻底烧成飞灰。
呼——
这崽种可算死了！
陆山已经累麻了。
他手一松，
黄泉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他整个人也摇摇晃晃跌坐在地。
累啊……
太tm累了。
陆山靠在一棵断掉的大树上挠了挠脖子，又挠了挠肩头。
不知道为啥总感觉刚刚被金钟抓过的地方有点痒痒……
他撩开衣襟瞥了眼，
就这一眼！
直接给陆山吓得亡魂直冒！
你妈的！
这是个啥啊这是？
陆山肩头，长出一张看着慈眉善目，实际却格外邪异的……佛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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