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小猫不懂事

  唐见春“哗啦”一声利落收起手中长剑,轻笑,“不错,还认得我。”
  沈鸢两眼一黑,眼珠都快要掉地上。
  唐见春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不是应该在京都吗?
  此地虽然离刚刚失陷的城池不远,但是他连军装都没穿,身边也没跟着任何一个士兵,不可能是朝廷派过来收复城池的。
  此地离辽渊还隔着座山,而马蹄没有磨损,几乎没可能会是从那边儿过来。
  右边的晋州和檀州更是不可能......难道是从下面的西域上来?
  回神之时,却发现这男人正笑眯眯地瞧着自己。
  那笑容促狭,又探究,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也对。
  又是拼了老命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逃跑,又是四手并用费劲爬树,又是脚下失滑从几丈高的树上落下,又是被人拳打脚踢一阵教训,又是在疾风骏马中艰难生存......还刚刚吐完,应该不是什么美妙的模样。
  英姿飒爽的紫衣男子侧立于一株逶迤古树,身旁是一匹高大威武的雪驹,俊俏得不可一世。
  他的对面,一个衣衫褴褛,发丝蓬乱,狼狈不堪的少女倔强地趴着,整整比他矮了一大截,瘦小得几乎瞧不见。
  月光浅浅,微风徐徐,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那马前腿耸起,长吁一声。
  沈鸢吓得把头埋进了地里。
  “怕什么?”唐见春扯了扯缰绳,骏马乖巧地停了下来。
  他眯着眼看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戏谑道:
  “也对,你方才吐了我的雪驹一身,你怕它教训你?或者,你怕我教训你?”
  到底是个小姑娘,禁不住吓。
  沈鸢看着那马,问:“这雪驹是你的?既然有一头这么漂亮的雪驹,为何还要骑一头小毛驴来和段文一比赛?”
  他笑得灿烂。
  “这么久远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他挑眉,“莫非和我有关的事,你都舍不得忘记?”
  沈鸢仰着脸:“唐公子未免有些自大,当时那么多人都在,怎么是单单和你有关呢?”
  唐见春一笑:“确实,能让你出席的活动,总是这么大张旗鼓,比如今日你冒充燕王妃逃婚,也能引得张府上下追杀你......”
  说到这里,沈鸢突然意识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对了!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快和他们解释!你一下子把我带到这寥无人烟的地方,我可怎么回去!”
  唐见春脸上的神情微微收敛,颔首:“你是我们燕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我当然是要将你平平安安地送回去才好。”
  风大,地上凉得令人发指。
  沈鸢吃惊地看着他:“你们燕王府?你是谁?”
  唐见春不紧不慢,好心伸手挽了她一道,“嗯,也对,你对我还不太了解,还得好好解释解释。”
  “枢密院派我前来西域调查吴将军招兵买马一事,我预料到京都那边的枢密院不会留我活口,而西域这边的吴将军更不会让我活着,而正巧那时
  ,蛮夷又在雪域展开了进攻。”
  “所以我提前弄了一个难民的假身份,在西域的众多眼线之下悄悄出逃......当然,极寒的北方,没有哪一块势力容得下我,除了南疆——我义父燕王的地盘。”
  “这不,我正准备出发下南疆,却意外得知义父要迎娶的一名北方女子正巧逃了婚,我便顺道来抓一抓。”
  “燕王是你的义父?”沈鸢感慨这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
  多么讽刺啊,萧行云的舅舅一心要弄死他,而唐见春的义父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护着他。
  “你......那你到底站哪边?你都知道我是假的了......”沈鸢心中一慌,有些口齿不清,“你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当然,都是自家人,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
  沈鸢迷惑,“自家人?”
  他恭敬地退了几步,换了个称呼:“娘娘似乎没有认清当下的局势,您可是我的义父刚刚过门的王妃,我是奉了义父的命令,特地外出来寻您,接您回去呢。”
  “啊.......”沈鸢意识到唐见春是想顺水推舟。
  “我一定要跟你回去吗?”沈鸢退了几步,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极其蠢的问题。
  “当然不是,您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唐见春语气沉了沉,“不过,现在我为刀俎,您为鱼肉,我有本事寻到您,也必然有本事杀了您。”
  语毕,他轻巧一放,沈鸢摔在地上,身子吃
  痛,叫了一声。
  “哦?”他佯装抱歉,“驭马太久,手心全是汗,方才不小心手滑了,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不过,”唐见春含笑提醒,“娘娘骨裂成这样,疼的还在后面呢。”
  沈鸢看着他的笑,只觉比哭还渗人。
  的确,唐见春一向是个利益分明的人。
  如今她和他不再有结盟的关系,她已经将作为结盟标志的红玉扳指还给了他,是她自己亲自解除了这层合作关系,再见之时,他秉公办事似乎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她真的不是王妃啊!
  他说不定就是随便要抓个人回去交差,毕竟真正的王妃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与其去找一个可能已经不存在的王妃,不如抓一个现成的王妃来得效率高啊!
  唐见春这种人,才不会管什么真的假的。
  他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微微挑着,似乎将沈鸢脑中的一切尽收眼底,似乎天下之事都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此时,不远处的一串灯笼亮起。
  这竹林深处竟别有洞天。
  一座偌大的庭院杵在沈鸢面前。
  院门上方挂着两个红光闪闪的灯笼,照着牌匾上的隶书“顺遂医馆”四字。
  “恭迎世子殿下。”
  一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恭敬作揖,墨发引一根白玉簪子轻挽,清尘脱俗。
  “骨裂了,能救不?”唐见春瞧了他一眼,懒懒开口。
  白衣男子上前,看着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沈鸢,轻轻拽过她的脚,里外仔细瞧了几遍
  ,点头。
  白衣男子忍不住调侃,“怎么?燕王对女人下手这么重?刚成亲就骨裂了?”
  唐见春略带疲色,长吁了一口气:“朱大人有所不知啊,这家猫原本是圈养的,结果一个没看住,跑外面去被别人打折了腿,这能找谁评理呢?还不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朱顺遂微微一顿,随即了然于心,笑道:“小猫年纪小,尚不懂事,还劳烦殿下多花些心思好生教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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