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四象一正万兵主
山旁，水畔。
一座石垒坟前。
一黑袍士一掌击出，顿时飞石溅沙。
扬尘静息再看，已然轰开石坟，显出石窑下一具躺尸。
黑袍士伸手一摄，那具躺尸立即挺直而起，立于坟头。
“哼！女儿，你看上的男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可惜，他不能专爱于你，白费了我两瓶金尸药。”
手一招，挺尸轻飘飘浮到黑袍士身前立住。
“根骨虽差了点，但体内一身混合了金尸药的上等纯阴血，勉强可炼个银尸。”
“聊胜于无吧。”
黑袍士一掐诀，身前挺尸霎时睁目，显出一对诡异眼白。
影一晃，一人一尸已不见踪影。
……
太和峰，静养院。
一厢房内。
一卧床男子疯癫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
“她的功力为什么还在。”
“她们两个为什么都活着！”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
门外，两名太和派看护弟子相视一叹。
一人道：“已经两天了，赵师兄还是这个样子。”
另一道：“这次的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他无法接受也正常。而且他四肢尽废，就算恢复过来，也只是废人一个。”
“如今这个样子，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那样，他也就不必在意自己是个废人。”
“也许是吧。”
二人走远后，忽有一名弟子，举止鬼祟摸进了厢房。
他一见床上的赵权命，顿时面露喜色。
走至床边，假装关切，连唤数声，不见对方回应，他才道：“师兄，既然你已成了废人，一身功力对你来说已经没用，就让师弟我，好好帮你运用吧。”
“待我功成名就，一定不会忘记你今日的贡献。”
一伸掌，按在赵权命的下丹田。
然下一刻，他猛然脸色大变，欲抽回自己的右手。
然而，仿佛有一块吸铁石，牢牢将他吸住。
“民鬼，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忽而，一个不似人声的窸窣音道：“呵呵，你已经没用了，本座已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你就贡献出你的最后一份力量吧！”
“一切，为了民众！”
“不~！”
那人嘶哑呐喊。
可惜，精元大量流失，让他已无法大呼出声。
不片刻，他已成为一具干尸。风一震，尽化齑粉。
而床上，赵权命已停下了疯言疯语，眉川微皱。
一虚渺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醒来吧！”
“我知道，你天生就不该屈居人下。”
“你该是那……武林至尊！”
赵权命蓦然睁目，眼中，一片漆黑泛血。
这时，屋外传来一抱怨声音。
“真倒霉，今天抽到我给他喂饭。”
“不过，他那个样子，想必也没什么胃口，不如就由我帮他吃好了。”
一阵揭盒声响起。
“哎呦，竟还有只大鸡腿，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阵嚼咽声后，房门被推开。
“看在这鸡腿不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喂你几口吧。”
他大咧咧走到床边，从饭盒取出残羹剩饭，就要去喂。
可往床头一看，瞬间呆滞。
只因，那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看来。
一双令人脊背发凉的阴森眼珠。
“师……”
话未喊完，手腕已猛然被抓住。
而后，他再也无法再出声，直至粉尘飘扬。
赵权命悠悠起身下床，淡然拍了拍衣袖，阔步往门外走去。
“该你们献上一份力量了。”
……
百山深处，幽谧深谷。
隐神峰下，神玄总坛。
“你确定要进去吗？”
这次，轮到魔女发问。
“自然！”
白发师姐未有犹豫。
魔女不再多说，一扯长袍，信步入谷。
谷口守卫肃然下跪俯首。
谷内建筑，处处恢弘气派。
往来巡逻森严，服饰一致。
凡见魔女，立地下跪，无声俯首。
纵然魔女走过，也不起身。
师姐一路所见，只觉胸中堵闷。
但并未多说，与魔女寸步不离。
二女畅通无阻，行至谷中最雄伟的一座宫殿前。
三层百级台阶下，一锦袍俊朗青年，挡住去路。
“小晓，不要进去。”
魔女淡漠道：“你要阻我？”
那青年忧叹道：“你知道，我不会阻你。但，我不希望你受伤。”
师姐上前一步，凌然道：“没有人可以伤害她，除非越过我的尸体。”
青年目光微愕，幽幽让开去路。
魔女率然续进。
路过青年时，他出言提醒道：“小心四大护法。”
魔女身形未顿，攀阶而上。
师姐警惕看了青年一眼，紧跟而上。
待登上二层台阶，行至平台中央，四道身影飘然直下，将二女围于正中。
青、朱、玄、白，神玄四护。
朱女娇声道：“小姐，你该知道，你还不够资格进那座宫殿。”
青叔肃声道：“除非你能击败我们。”
白童嬉笑道：“否则你会死去。”
玄伯慈祥道：“我们无法留手，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魔女只平静道：“我若不想清楚，就不会来到这里。”
师姐默默横剑挡在身前。
玄伯一叹，白童笑意大浓，青叔目光一凛，朱女眼眸一黯。
下一瞬，火蓬，电激，风卷，水漫。
风童一晃无踪，火女浴火化凤。
雷叔电光罩体，水伯御水化幕。
平地升起四面水墙，堵合四方。
水墙内，渐渐起风。
火凤中，朱女道：“小姐虽依次击败过我四人，但四护合作一处，实力更胜十倍。”
“小姐可要小心了。”
火凤张口一吐，满幕小火团喷洒而下。
魔女提醒道：“小心，此炎可化铁熔金，勿用剑身硬抗。”
“好！”
师姐朗声回道，却挥剑往飞来的火团斩去。
剑网如屏，每一触，火团顿散而消。
火尽，二女周身顿热气蒸蒸，逼得师姐额头微汗。
嗖！风童蓦然出现在二女身前。
然师姐静剑不动。
下一刻，身影淡去，风童再次无踪。
青叔奔雷一踏，跃起空中，重拳往二女砸落。
师姐揽起魔女飘身后撤。
轰！
雷电激闪，地板破碎，坑凹三尺宽。
二女刚落地，一道水龙七拐八弯，飘忽冲来，不给二女躲闪机会。
师姐剑圈一画，那道水龙好似被她的剑吸引一般，追着她的剑尖绕开二人，一头撞向身后水墙，如沧龙入水，消失不见。
师姐倒持剑，拱手道：“多谢四位相让，在下太和派弟子，善使正气七平剑法。”
“在此赐教！”
遂再次剑式起手。
她已然看出，这四位分明是有意向她展示，他们各自的属性和特点。
所以，在刚才最后引水龙那一下，也是她向对方展示自身剑技的特点。
朱女娇笑道：“我们可不会什么赐教，只会赐死。”
“且拿命来！”
火凤双翼一扇，满幕火翎骤如雨下，速度快刚才火团数倍。
然师姐仅后退数步，朝身后水墙一划一引，一道水龙自水墙冲出，咆哮着火翎翱翔撞去。
呲嗞！
犹如烙铁入水声，阵阵响起，顿起水雾成片。
朱女微嗔道：“老伯你在搞什么！”
玄伯朗笑道：“本想与你前后夹攻，不料那女娃机警，提前把我藏匿的攻击引出，反倒两相抵消了。”
这时，师姐连连朝身前挥剑。
明明不见人影，响起阵阵击剑声。
仅微微轻风，拂动二女刘海。
同时，青叔垂拳于侧，慢步朝她走来。
未近半，不见他做任何变势，由慢忽快，眨眼冲至师姐身前，奔雷拳轰。
师姐不躲不闪，扫剑拨去。
剑尖拨中拳锋，“轰”一声巨响，青叔飞退而回。
朱女顿时笑道：“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傻汉在力量比拼中输给别人。”
青叔亦爽声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尝到自己拳头的滋味。”
师姐微吐了口气，清声道：“诸位不必再逐一试探，一并上吧。”
四护两两相合，可衍十二种合击，与二十四种变式。
亦可三一相合，衍四种合击，八种变化。
但她知道，这都不是最强的。
四护相合，才是绝命之技。
朱女微叹道：“年轻人，就是没耐心，让姐姐多玩会儿都不给。”
火凤双翼一展，水墙内水雾渐浓，片刻间弥漫二女周身，眼前一片白茫，难见两步以外。
“嘻嘻……”
童音笑声，亦从四面八方回荡，好似笑声从天而来。
同时，频频的踏水声，亦来去左右响起，越来越近。
师姐还见地面大片电光忽闪。
地面有水漫来，雷电隐而不动，只待雷霆一击。
周身闷热，犹如置身蒸笼之中，且越来越热。
看不见的敌人，听不清的方位，不知何时何向袭来的攻击。
每一刻，都弥漫着重岳压顶般的沉重气息。
魔女忽道：“火女身轻，短于防护。雷叔刚直，缺少弯曲。风童顽劣，好大喜功。水伯圆融，凌厉不足。”
这是在提醒师姐，他们各自的弱点。
然四人合阵，早已互补所缺，再无破绽。
纵然知道他们的弱点，也难逐个针对。
师姐轻吐一气，竖剑于身前，合上双目，忽略耳听。
平心，静气。
地面之水，漫及足下。
霎时间。
电光遍地齐亮，头顶风啸凛凛。
空气瞬间窒息，四方潮声大作。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浩浩凛如烈，沛然塞苍冥！”
无论风雷水火，皆有天地一气所化，循阴阳而衍。
一气纷杂，才衍出四象。
然，若能扶天地之气为正，则杂不复存，万象可定。
“破！”
师姐只把剑往地面一点，沛然正气自她而起，骤然涌出，瞬冲四面八方。
嘭一声响，轰然爆散。
片刻后。
雾散，雷消，火熄，风停，水塌。
魔女亦得看清四周。
只见，风童似收不足脚，撞落远处昏迷。
雷叔衣衫爆碎，嘴角溢血，双手搀地，跪于一大坑。
火女跌躺于地，挣扎想爬起。
唯剩一人站立。
水伯立于不远，衣衫不乱，似无妨碍。
他悠悠叹道：“不想百年之后，太和派又出了一位扶天剑客。”
师姐屏气一松，微微喘气。
一击而破，她也有些恍惚。
刚才，在那样极度压迫的处境下，她只觉整个天地间，都让她无比憋屈难受。
仿佛整个天地，都失去了本来面目。
她心中便不由生出一股气。
一股想将天地乱象皆扶平，还天地安宁的心气。
她便顺着这股气，施展平气诀，方能一剑定乾坤。
魔女往前走道：“如此，我是否够资格进去？”
水伯点头道：“小姐可以进去了，但她不行。”
师姐立肃然道：“若我要非进不可呢？”
水伯上前一步，挡住她去路道：“那我只能阻止你了。”
师姐随步上前道：“你四人都未挡下我，你一人却想拦下我？”
水伯轻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师姐见他决意甚坚，只好提剑出手，朝他肩头点去。
水伯只伸出两根手指，就稳稳将师姐的剑夹停。
师姐双目顿时一瞠。
并非她使不出正罡剑劲，而是俨然已用了，却……
水伯微微一笑，和蔼道：“你是否很奇怪，为何正罡气劲对老夫无用。”
师姐抽剑再试，却依然老伯一对剑指轻松抵挡。
水伯悠悠道：“百年前，扶天剑客凭正罡剑诀，横扫本教所有高手，就连初代教主，都不是对手。”
“自那时起，本教各代高手便沥尽心血，研究破解之法。”
“最后发现，奥秘皆在于一个正字。”
魔女这时也停下脚步，看两人对拼。
水伯屈指一弹，师姐顿握剑难稳，被震得后退数步，眼中再也难掩吃惊。
对方，竟也会正罡气劲。
水伯继续笑道：“他三人会败于你，便败在这一个正字。”
“风失其正，狂飙无方。”
“火失其正，一爆而散。”
“雷失其正，失威失煌。”
“若风得其正，必柔而无伤。火得其正，暖而怡然。雷得其正，霆威煌煌。”
“水得其正，万物不争。”
“老夫的玄水术虽无法伤你，你正罡气劲亦无法伤老夫。”
“但拦下你，还是能做到的。”
师姐顿有些心急，一急，更失正罡奥义。
她望向魔女，魔女亦朝她望来。
她微微摇头，然魔女却转身离去。
“你在这等我吧。”
“小念！”
师姐急忙想追上去。
然水伯御水一裹，便将她推了回去。
之后任凭师姐如何呼唤，魔女也不作回应，直至身形消失在殿门内。
朱女看不下去，喝斥她道：“你费劲嚷嚷什么，小姐既已破了我四人合力，便说明她已有资格成为下一代教主。”
“但她必须击败当代教主，才能名正言顺。”
“得你相助之故，她未损耗一丝精气，正可全力迎战教主。”
“你在此嚷嚷，只会使她分心。”
师姐听得更急，眼眶含泪道：“那更不能让她一个人进去，小念她功力尽失，如何能对付得了你们教主？”
“快让开，放我过去，我必须保护小念。”
朱女顿时一怔。
然，水伯却依旧御水立起一水牢，将师姐困住。
朱女皱眉问道：“老货，你知道小姐已功力尽去？”
水伯轻轻点头。
朱女喝问：“那你为何不拦下她？”
水伯摇头道：“这是小姐自己的选择。”
朱女骂道：“你这是在害死她！”
水伯并不辩解。
朱女更气，大骂道：“你个老不死，难怪替我们挡下攻击。”
“原谅是自己贪生怕死，你个混蛋！”
她立即盘膝而坐，想平复体内紊乱的内息。
水伯却摇头道：“老夫不为你们挡下攻击，是为了让你们亲身体会一番正罡气劲。”
“若不能悟其正法，总将止步于前。”
朱女调气失败，顿大骂水伯。
这时，坑里的青叔和声劝道：“小火，相信小姐吧，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宫殿内，空旷幽暗，寂寥无声。
正中一条红毯走道，直通大殿主座。
走道两旁，摆放无数兵器架。架上，各色兵器琳琅满目，成千上万。
因着这些兵器，顿令殿内寒光闪闪，寒气森然。
魔女了无所惧，淡然行至主座前。
主座上，坐着一霸气中年，披黑毛大氅，额扎金链，散放长发。
腿边，斜靠着一把玄色巨剑，长七尺有余，宽可齐肩。
他支着下颔，吟吟笑道：“我的好侄女果然不凡，竟能这么快踏入此间。”
魔女只冷冷问道：“毒，可是你下的？”
座上中年道：“你既已踏入此间，便没什么好说的。”
“就让我掂掂你的斤两几何。”
魔女声冷依旧，再度问道：“我在问你，毒是不是你下的！”
座上中年冷哼一声，道：“本教主，什么时候，可以轮到你来喝问？”
“你似乎忘了，在这里……我！才是主人。”
中年扬手一挥，殿上无数兵器浮起，如万官朝帝般，齐向主座朝奉。
魔女轻声道：“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狂妄！”
座上声一落，无数兵器如潮水般朝魔女急涌而去。
魔女如若不觉，只眼中，一段口诀划过。
“神自虚生，妙洞三界。”
“神之所应，穷生死之根，达利害之源。”
“神无所不能致而化，其神神则神在我而为真。”
“天地之神我亦神之，万象之神我亦神之。”
兵潮转瞬将魔女淹没。
然，所过之兵，如遇天主，纷纷避让。
无论涌来多时，皆无法近得她身。
霸气中年霍然从座上起身，双目惊疑。
只听魔女柔声道：“未一哥哥，你是对的。“
“我就是刺穿敌人的利刃！”
下一刻，无尽兵器朝中年狂涌而去。
中年立御来身旁巨剑格挡。
一阵轰隆声中，尘埃落定。
无数断兵跌落一地。
数十把长兵穿透巨剑，插在中年身上，将他钉于墙上。
噗嗤！
中年口吐鲜血，噎声道：“他果然没死！”
魔女微一蹙眉，问道：“谁没死。”
中年笑了笑，面露得意道：“那个，给你带来一切的……”
其眼中生光尽去，再无声息。
魔女面带微疑，走出宫殿。
一出殿门，众人齐目望去。
水伯一见，立解开水牢。
白发师姐抢将而出，立几个轻跃，来到魔女身前。
上下急扫了一眼，才切声轻问：“小念，你没事吧？”
魔女只道：“我们回去吧。”
师姐见她神情微异，也不多问，只轻轻点头。
魔女一招手，二人腾空而起，御风出谷而去。
水伯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轻声一叹。
这时，风童捂着脑袋走回来，迷糊道：“发生了什么？”
……
山旁，水畔。
“不，不不不！”
魔女慌忙跳入坟坑，一阵翻土，却已不见了昔人之躯。
师姐捡起一块边上碎石，蹙眉道：“是谁带走了师弟的……”
“我一定把哥哥找回！”
一道身影从坑中飞出，转瞬远去。
师姐一惊，急忙纵起轻功追去。
可不片刻，已追丢人影。
不由黯然一悲，往回路走去，只盼她会再度回转。
行不半路，忽遭一群人围住。。
而后听一人悲喝道：“就是她，勾结魔女，屠我太和派满门！”
“请诸位英雄替本门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