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不怜怜心炼怜心
微末之变试天机，命可改兮运成迷。
亦可非可无不可，或顺或逆避天知。
——
某：若不能意识到错误，反复多少次也是枉然。这不是反省，是原地打转。
另：倘若是打转，他们绕着的转心是什么呢？
……
日暮，偏村。
意外之人，提前相遇。
看清兜帽下那张容颜后，林笑淡然道：“原来你也从这里经过呀。”
对面不语，瞥了他肩扛大剑一眼。
林笑觉察，横剑于前，戏谑道：“怎么，想要？”
不待对方回应，随手往上一抛，怒剑凌空一转，“杵”一下，竖直插落那人脚边。
那距离，伸手可得。
然，沉默数息，对方并未伸手。
林笑走到其身前，一手扶剑柄，一手搭那人肩头，轻慢道：“这把剑，不适合你。”
他猛把那人一拽，贴身抱着对方。
那人顿时身形微僵。
林笑贴耳低语道：“你，很弱，太弱了。”
“正好，我需要一个弱者。”
“以后，你就跟我了。”
不容对方拒绝，轻将人推开，对视片息，拽下对方兜帽，显出一头柔亮秀发，与一张冰冷俏容。
林笑冷硬道：“女人，说出你的名字。”
他其实知道此女之名，那是原身一直无法释怀的名字。
然而，这个名字，是从别处打听得来。
女人，从未告诉过原身，她的名字。
在林笑的逼视下，女子神色依旧平静。
本以为她不会说，但她嘴唇动了动，轻吐道：“怜心。”
“很好，很符合你弱者的身份。”
林笑垂下目光，朝她摊手道：“现在，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
女子并无动作。
林笑又道：“不会是要我亲自搜身吧？”
女子这才从衣袍下递出一个小钱袋。
林笑一把抢过，倒出手中，除了留下一点，其余的都均成四分，随手扔进四栋被撞破的房屋内。
而后才把钱袋扔回给女子，拎回巨剑，漫不经心道：“好了，走吧。”
女子怔在原地，对他这莫名的举动，露出几分迷茫。
“是不是要我扛你才走？”
女子这才跟上。
……
暮夜，野地。
火堆旁。
一人枕剑而卧，一人抱膝而坐。
女子本想在天黑前，进村找一处民房借宿一晚。
不料，遇到了一个霸道的炼妖师。
“你叫什么？”
女子还未得知对方的名字。
林笑翻了个身，慵懒道：“名字只是给需要有意义的人，就像你，怜心，一个代表软弱的名字。”
“而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我的意义。我就是我，不需要任何名字。”
火堆旁，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怜心还是忍不住道：“妖器，能侵蚀心智。你最好，还是少用。”
她会现身，原本就只是想提醒对方这点。
那柄大剑，给她极度不好之感。
只怕使用几次，就能令人疯狂。
林笑道：“这世间，到处都存在侵蚀心智之物，金钱、美色、美食、说教等等。你若是觉得逃避有用，最好，还是别活在世上。”
女子目火无言。
这人，有些怪。
但又怪的，有些……神秘莫测。
林笑猛然拍地道：“快睡！我不希望我睡着之时，身边还有人清醒着。”
本还想守夜的女子，干脆合身睡去。
这一晚，她莫名的，睡得无比安稳。
……
惺忪中，怜心有感风有些大。
忽觉不对，霍然惊醒。
一睁眼，才知自己正被人抱着狂奔。
“醒了？还真是时候。”
林笑亦有所觉，纵身跃上一处山坡，收步将人放下。
怜心晕乎站稳，一转身，登时呆木。
原来，他们已翻上山顶。
举目下望，遥见一座辽阔城池。
他们的目的地，无妖城。
地上最繁华之城。
敢用此称，只因城内，乃炼妖府总部所在。
城中，居住着数量最多的炼妖师。
也被世人认为，是世上最安全之地。
“走吧。”
一声轻唤，将怜心从惊愕中拉回。
林笑亦率先往山下走去。
不知怎的，怜心一见，便赶忙跟上。
默行片刻，怜心轻问：“你昨夜，没睡吗？”
林笑冷傲道：“不要试图打探我的情报，睡没睡，睡多久，你最好不要知晓。”
怜心默然，不再询问。
过了会儿，才微声轻道：“谢谢。”
她虽从未说过也要前往无妖城，但对方一下省去她许多跋涉，无论好歹，她也想道声感谢。
林笑无甚反应，只当未听见。
二人一路无言，下山后行出不远，即见到密集住宅。
然，他们此时离城墙尚有近十里远。
那些，都是聚集于城外结营而居的民众。
建筑多为简陋板房，排列拥挤而密集。
林笑因抄了近路，已偏离主道，只好选择穿行营地，直路而过。
二人的衣着打扮，顿时引起营地居民畏惧，纷纷退避噤声。
望向二人的目光，亦如望瘟神一般。
二人所过，如圣驾出行，万民噤声。
行至半道，突然蹿出一小孩，一把扯住林笑衣袍。
林笑脚步一顿，低头看去。
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脸上脏兮一片，形如乞儿。
周遭众民登时面色惊恐。
见林笑望来，小孩瞪大双眼问道：“你是炼妖师吗？”
怜心想过来，被林笑拦手挡下。
他伸手揪住小孩衣襟，扯着其高举过顶，沉声问道：“你找炼妖师？”
小孩顿觉窒息。
但他仍鼓气大喊道：“我知道哪里有妖怪！”
林笑将他拉近道：“想要我除妖，你能出的起什么代价？”
小孩顿时结巴，道：“我，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会偷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偷来。”
林笑一松手，小孩立时跌坐在地。
他沉声道：“敢戏弄我，你就准备好抵命。带路！”
小孩立即起身领路。
林笑二人跟随小孩穿街走巷，行至一木屋前。
小孩推门朝屋内指道：“妖怪在里面！”
怜心似要抢先而入，被林笑一把推开，抓住小孩胳膊，跨步入内。
扫了眼屋内，除了一草床上躺着一妇人外，并无异常。
“小鬼，你的忌日到了。”
小孩忙指着床上妇人叫道：“妖怪就在那里！”
“我娘被妖怪附身了，绝没骗你。”
林笑拽着小孩走到床边，见床上干瘦妇人似已气若游丝。
一掀草被，顿见草被下，妇人一边小腿异常肿胀。
怜心上前拉住他，恳切道：“饶过他一回吧。”
她其实早有预料。
普通人，若真发现妖怪，岂还有命在。
而且带来的这处地方，也未曾出营地范围。
若真有妖怪，周围不可能还有人住。
这只是一个救母心切，急病乱投医的孩子。
林笑并未看向怜心，随手松开小孩，坐到床边，翻转妇人浮肿的小腿。
这一翻，登时看到一张人脸于浮肿上。
乌青可怖，分外渗人。
怜心亦看得微一惊。
小孩则叫道：“是吧，是妖怪吧！我就知道是妖怪！”
林笑肃喝道：“闭嘴！”
小孩立时噤声。
林笑问道：“这是几时开始的？”
小孩迅道：“两日前！”
林笑轻哼道：“算你们命大，若再迟一日，这妖怪便要成形。”
小孩瞪眼道：“那会怎么样？”
林笑一本正经道：“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命。”
其实他瞎掰的。
但小孩哪敢不信，瞬间一脸惊惧。
怜心亦神色凝重，虽然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小孩立马跪地磕头道：“请大师帮……”
林笑俯身一把按住他，神情肃穆，做出噤声手势，阻止他说下去。
他低声道：“此妖尚在沉睡，你若轻易说出……嘎妖，它定要警觉醒来。”
小孩立即点头表示明白。
林笑又道：“你去给我找一把剔骨刀，用烈火烤过再带来。还要一些绷带与裹布，要快，但切勿声张，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娘此命休矣。”
“去吧！”
小孩不敢耽搁，匆忙跑出屋去。
其走后，怜心问道：“她还有救吗？”
林笑淡漠道：“没救了，她已染上妖气，早晚会化身妖怪。”
怜心顿时哑然。
林笑又道：“遣走他，只是省得他在此碍手。”
“你来，把她炼去。”
他起身让开。
怜心顿在原地，垂头不语。
兜帽下的双眸，泛着浓浓不忍。
林笑只当未觉，将她推到床边喊道：“动手啊！”
怜心微微抬手，最终还是放下道：“我……办不到。”
林笑一把将她推开，道：“弱者就该有弱者的姿态，在一旁看好了。”
他解开后背的巨剑，持剑往那肿块一点，轻喝道：“收！”
剑身云纹微一亮，霎时，浓浓污气从肿块冒出，被吸往剑身。
只片刻，那浮肿便消退。
床头，妇人的脸色亦大为好转。
待吸尽污气，林笑收剑重绑于后背。
妇人的小腿，仅剩轻微浮肿。
一旁的怜心震惊道：“这是……”
她从未见过这般除妖手段。
林笑只冷冷道：“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短命。”
怜心识趣噤声。
其实是书册所载，怒剑其中一个作用，可吸取妖气。
他一进屋，巨剑就轻微一震，感应到床上的妖气。
故而才会知晓有蹊跷，去翻转那浮肿处查看。
救完人，本该离去。
但林笑并不走，闲靠于床边。
不多时，先前那小孩抱着一堆东西，气喘吁吁跑回。
他一进屋，林笑就指着他道：“怜心揍他！”
怜心一怔，眼露茫然。
那小孩也一愣。
林笑却又道：“如果你不揍他，我就杀了他娘。”
小孩浑身一震，立即跪在怜心面前，请求道：“请大师责罚！”
怜心露难，望向林笑道：“为什么？”
“你别管为什么。”
他伸手掐在床上之人的喉咙，道：“你难道不管这个女人的死活了吗？”
“我数三，你不下手，我就下手。”
“一……三！”
猛一喝，林笑作势用力。
啪！
小孩自刮耳光。
“不劳大师，我自己动手。”
啪！啪！啪！
小孩用力自扇，两人不喊，他便不停手。
林笑松开手，走到小孩身前，抱肘道：“小鬼，如果你还想你娘活命，就不能告诉任何妖怪之事。”
“你只可对外说，戏耍了我，惹我大怒，狠狠痛扁你一顿。”
小孩停手愣住。
林笑蹲下身，朝他道：“你还得替我做一件事。”
“把你娘救醒，然后仔细询问她，两天前都去过哪，碰过什么东西，尤其是小腿碰到的。”
“给我把那件东西找出来，但绝对不可靠近触碰！”
“你得第一时间通知我，不准告诉任何人。”
“如此，才能保你娘以后无恙。”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走出门口稍一顿，挥起一拳打碎墙板，直接打出一窟窿。
林笑侧首道：“至于能不能找到我，就看你能力。”
小孩猛然醒觉，回身大喊问道：“大师，如何才能成为炼妖师？”
林笑头也不回应道：“天生的，只有命中注定之人方能成为炼妖师。”
而后再不停留，飒步离去。
小孩双目失神，呆跪于地。
怜心看了小孩一眼，微露愧疚，随即快步去追那道身影。
追上后，她垂着头，低声道：“对不起。”
林笑浑当听不见。
二人之后再无遇阻拦，直穿营地，走到城门前。
两卫兵还想拦下他盘问，他只把手臂妖纹一路，两卫兵立时噤若寒蝉，俯首退开。
他们只是普通人，只敢拦普通民众。
二人进城后，发现城内与城外完全两个世界。
城内建筑多宏伟，街上极为干净整洁，行人却稀少。
偶见几个，都是俯首匆匆而过。
二人一眼便瞧见炼妖府所在。
只因其正对城门，又是城中最宏伟高耸的一座城中城塞。
林笑并无恋景，紧步快行。
正半路，林笑猛生感应，迅疾一揽怜心肩膀，护往路边。
下一刻，一辆豪华马车呼啸一下，自二人身边飞驰而过，掀起一阵风浪。
林笑凝眉瞧了那马车一眼，不以为意，松开怜心继续前行。
却未察觉，怜心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悲苦。
但并未表露，默默跟随于身后。
待二人行至炼妖府门前，恰见那辆马车也停在门口。
二人未作停留，穿门步入大堂。
其内明亮开阔，甚是壮伟，穹顶如在三四十丈处。
一根顶梁柱，似十人也难合抱。
进门便见数座三丈高石人雕像，样貌怪异，气势凌盛。
绕过雕像，见大堂中央一倒立方塔，塔分数层，挂着一枚枚木牌。
若细看，可见木牌上刻名。
方塔前，则是一圈六方柜台，恰将方塔围住。
这场景，林笑早在书册上看过，也不多看，直奔柜台前。
将怜心拉至身边，朝柜台后接待员道：“我二人要参加入府试炼。”
旋即露出手上妖纹。
不必提醒，他即眼泛异光，妖纹微亮。
接待女子不敢怠慢，忙提笔询问姓名。
林笑回道：“我无名，她怜心。”
“请将我二人分作一组。”
听到此处，怜心身形微一震。
接待女子笔一顿，看向怜心，轻问道：“这位炼师阁下同意吗？”
怜心微一调息，定声道：“我同意。”
随即也显露她的妖纹与瞳光。
与林笑一样，她也是一道妖纹。
接待即道：“好的，我这就为二位办理。”
“等下！”
一声暴喝从一旁传来。
只见隔壁柜台，一华服少年气高指昂指着怜心道：“我要同她一组！”
少年身旁，亦站着数位气势不凡的华服之士。
林笑挡在怜心身前，冷眼道：“滚！这是我的人。”
那华服少年盛气道：“你开个价，我跟你买了。”
“呵呵，哈哈哈！”
一阵狂笑于大堂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