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折磨之夜异星辰

  且看世上堆金客,自持金理混是非。
  大言无金不破物,执泥作柄任胡为。
  ——
  某:多少次了,这般坚持,如何能看到希望?
  另:有些事,不是看到希望才去坚持,是坚持了才看到希望。
  ……
  无妖城,炼妖府。
  大堂柜台前。
  “你笑什么!”
  一华服少年略带怒喝。
  林笑悠悠道:“我在笑,哪家的好心人,送这样的蠢货来送死?”
  少年身旁一中年士冷声道:“小子,说话小心点,没有人能在侮辱我们萧家后,能安然无恙!”
  林笑愕然指着那少年道:“所以,你们萧家,全是他这样的货色吗?”
  “要不然,怎会觉得我在侮辱你们全家呢?”
  那中年士神色一怒,就要上前,却被身旁一人拦下。
  华服少年又开口道:“你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之辈,有何资格嘲笑我?”
  “买给我,你最多再花点时间去找下一个便是。”
  “就当我与你买时间。”
  林笑鼓掌称赞道:“真是会做买卖,只是不知,你是否出得起自己的命,来买呢?”
  少年顿时目光一冷。
  恰这时,进来一名身姿婀娜的兜袍士,走到另一边的柜台前,声称报名试炼。
  少年身旁一人瞥了眼,附耳低语道:“少爷,不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像他这样的,走不远。”
  林笑嘴角似笑非笑。
  少年冷哼一声,傲然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林笑反而出声道:“好心提点你一句,有人要谋夺你的家财,小心你的身边人呦!哈哈哈。”
  随后他也转回身,继续与接待对手续。
  那少年置若罔闻。
  不多时,接待女子给林笑递回两张羊皮卷,说明道:“二位的信息,已暂时挂靠炼妖府,请依照任务书的指示,如期完成试炼。”
  林笑随手拿起任务卷,只见其上有三条任务信息。
  一、与一人组队,协作讨伐指定妖物。(已确定队友:怜心。)
  二、与队友同行满一个月。(必须确保彼此安全,任意一人死亡,则试炼失败。)
  三、一个月后与队友返回炼妖府,完成最终试炼。
  林笑只简单扫了眼,即收入怀中。
  他朝接待问道:“任务妖物的情报呢?”
  接待递出一张信函,道:“请携带信物前往指定地点,找到分部所在,自会有人告知妖物的详尽情报。”
  林笑打开信函看了眼,轻笑道:“这个倒是没变。”
  随即把信函递给怜心,道:“这个你收好。”
  怜心接过,也不看,直接收好。
  正准备离去,接待女子却悄声提醒道:“萧家乃三大炼妖世家之一,你们得罪了他们,可要当心。”
  林笑嬉笑凑上柜台,问道:“你身子卖么,多少价一晚?”
  接待女子登时身形一僵。
  林笑见状大笑道:“看,分明是他们得罪的我,要当心的,也是他们。”
  随即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那接待女子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林笑的背影,眸中不由多了几分异彩。
  怜心默默跟随林笑身后。
  二人出了大堂后,见先前那萧家少年,正与一女子结伴上他们的豪华马车。
  想来少年是与后到的那女子组队试炼。
  书册上,原身并未与萧家之人相遇,抵达炼妖府报名试炼后,就顺其自然与先到的怜心选择组队。
  林笑提前抵达炼妖府,倒让原定之事,生出了些许波折。
  然而,他引起的变化,只是刚刚开始。
  ……
  三日后,林笑按照任务所指,与怜心抵达西北边陲一小镇。
  站在镇口外,林笑以命令口问道:“你拿着信函,去找镇上的接头人,获取妖物情报。”
  “获取后,就来北边出口。”
  说完,便扔下怜心,独自一人往北边走去。
  怜心对这样的分工并无怨言,默默走入镇中。
  半个多时辰后,她在小镇北边,找到了正在倚墙假寐的队友。
  她一走近,林笑即睁开双眼。
  “说。”
  怜心一窒,弱声道:“抱歉,接头人不信任我们的实力,须我们先除去一群被妖气感染的野狼,才肯给我们具体的妖物情报。”
  林笑并未多说,动身起步道:“走。”
  没有迎来预想中的责备,怜心微觉一暖,却更觉惭愧。
  她小跑追至并肩,递出一包油纸,轻声道:“路上顺手买了些吃的,你一天未进食,不如吃点。”
  林笑顿身停步,接过那包油纸,摊开后,是几个热腾腾的肉馍。
  他随手拿起一个,朝怜心招手道:“过来。”
  怜心有些不解的靠近。
  林笑又以命令的口吻道:“张嘴。”
  怜心刚张口,即被塞了一个肉馍。
  林笑依旧冷声道:“吃,大口。”
  怜心仿佛明白了什么,当即大口一啃。
  林笑静静看着她咀嚼,直至吞咽。
  又道:“再吃。”
  怜心只好又吃了两口。
  待她咽下,林笑才拿她吃过的肉馍吃起来,并把剩下的肉馍递给她,道:“以后,不是你当我面吃过的东西,不要给我。”
  怜心垂着头,默默啃咬肉馍,眼中却忍不住起湿润。
  这个人,一路都对自己无比警惕。
  好心买来的肉馍,会被第一时间怀疑是否投了毒。
  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自己。
  这样也好,到时,就不会起犹豫。
  沉默间,她把剩余的肉馍都咬了一遍,刚要递回去,对方却摆手道:“不吃了,你自个吃吧。”
  说着已继续往前走。
  怜心不由一怔。
  这个人,总会做出些她难以预料之事。
  按对方的说法,这是为了不让别人掌握他的习惯。
  睡多久,吃多少,至今都是个谜。
  不再多想,怜心重新包好油纸,紧步追去。
  ……
  近暮,二人行出荒野许久。
  正当怜心想起好似有什么忘了时,忽听远远一声狼嚎传来。
  下一刻,凭地生雾,只片刻,浓雾就将两人包裹。
  林笑凛声道:“一人一半,可别拖我后腿。”
  不待怜心反应,他已冲了出去,转眼便失去身影。
  怜心独自站在浓雾中,兼之天色近暗,顿显处处阴森。
  蓦然,她感觉雾中有东西,在朝她徐徐靠近。
  刚要动作,那东西迅猛扑来。
  妖纹带来的敏捷反应,让她只下意识一矮身,就躲过了扑袭。
  亦瞥到来袭之物,全身黑毛,体型大如牛马。
  刚躲过一扑,感应再生,两个方向同时有危险袭来。
  急切间,怜心双瞳一亮,应激般抽出一掌,立时击飞一头来袭物。
  却被另一头扑中,按倒于地。
  这时,她才看清袭击物,是一头狰狞凶狼,头大如盖。
  一将她扑倒,当即露齿咬来。
  她再次本能横臂格挡。
  凶狼顿时咬中她手臂。
  若是寻常人,这一咬,足以瞬间咬断手臂。
  可妖化过的身躯,却不那么好咬。
  凶狼遂猛烈撕扯,鲜血顺臂流淌。
  怜心手臂妖纹一亮,下一瞬,手臂陡然生出无数尖刺,瞬间刺穿凶狼头颅。
  未及哀嚎,凶狼瞬毙。
  尖刺缓缓回缩,凶狼软倒。
  浓雾中,另外两头再次朝她扑去。
  怜心只伸臂一挡,手臂猛然冒出两株尖刺,登时凌空刺穿两狼。
  这时,猛一阵大风刮起,周遭视野瞬间一清。
  却是林笑大剑一抡圈,即掀起强大风压,吹散浓雾。
  他看了怜心一眼,轻佻道:“呦!不错的战绩。”
  怜心微一怔,看向手臂尖刺,当即惊慌大喊道:“不!不要看!”
  喊完她竟泣声痛哭。
  林笑淡声道:“迟了,我已把你的底牌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冷不丁给你来一下,说不定真让你给得手。”
  怜心霎时一顿。
  只觉自己妖化丑态,在这个人面前,根本无关紧要。
  她哭容一敛,缓缓缩回尖刺。
  林笑横剑一指,道:“还没完呢,让我再看看你的能耐。”
  不远处,尚围着一群凶狼,朝二人虎视眈眈。
  怜心默默起身,面朝狼群。
  若能消去他的顾虑,就算再来一次,也没有关系。
  她直臂前伸,头一回主动驱使妖纹。
  唰!
  无数尖刺从她右臂冒出,眨眼便将狼群刺个对穿,无一遗漏。
  她回过头,只看到那个人轻挑的眉毛,微讶的眼神。
  然而,这样的反应,却让她油然一笑。
  随即全身一软,翻目晕倒。
  林笑立即一个跃步,接住倒下的怜心。
  其手臂的尖刺群缓缓收回。
  光滑的玉臂,看不出任何痕迹。
  只余一道棘状云纹。
  林笑轻叹道:“好像,稍微有些用力过猛了。”
  话刚落,那些倒地的凶狼,身上纷纷冒起黑气。
  不片刻,它们便重新站起,再次朝二人目露凶光。
  “好吧,说好的一人一半。”
  轻将怜心放下,林笑横起大剑,剑指狼群,轻喝道:“怒,收!”
  霎时,剑身好似生出一股强大吸力,群狼皆难自控,被吸往巨剑。身上妖气,也纷纷涌向剑身。
  仅片刻,群狼身形纷纷缩水,自壮牛体型,复原寻常大小。
  身上黑毛褪去,变回灰白。
  妖气一空,群狼倒地。
  林笑轻松收剑。
  这些,仅仅是受妖气所染的普通野兽。
  书册上,原身与怜心配合,杀了这群狼十余次,才挖掘出怒剑收妖气的窍门,将它们解决。
  后面遇到的真正妖怪,更让两人险象环生,数次濒危。
  若非怜心拼死相救,原身只怕也死在这次初狩。
  二人也因此结下了难以言说的情谊。
  不过,林笑如今已尽知破解之法,却无需再历险。
  略作收拾,林笑抱起怜心,离开此地。
  ……
  沉暮,火边。
  怜心悠悠转醒。
  林笑应声道:“你还挺厉害的嘛。”
  “不过,比我还差远了。”
  怜心垂头不语。
  林笑递去烤热的肉馍,淡然道:“吃吧,明天你还有一场苦战。”
  怜心默默接过,刚吃几口,手蓦然一松,半边肉馍顿时跌落尘埃。
  但怜心已无力去捡,只抱臂卧倒,神色极度痛苦。
  她手臂上的妖纹,正隐隐发亮。
  林笑微一惊,迅速过去将她抱起,只见她疼得额头冒汗,双眼泪流,却强忍着不叫。
  顿时明白,是她妖纹在发作。
  每一次使用妖纹,都将加剧妖纹对身体的侵蚀。
  侵蚀的过程,犹如身受千刀万剐,痛入骨髓。
  书册上,她与原身配合杀狼,尚未至力竭晕倒,但后来妖纹发作,也折磨了她整整一夜。
  如今,她为消除林笑顾虑,毫无保留,豁出全力施展妖纹。
  妖纹反噬,更是猛烈数倍。
  林笑暗道糟糕,自责忘了这茬。
  其实也没忘,只是当他真正看到怜心这番痛苦模样,却是狠不起心肠。
  该怎样帮帮她呢?
  这种痛苦,只能独自承受,无人能帮,原身也只是默默守了她一夜。
  林笑疾思片刻,蓦然想到一个办法。
  迅即沉声对怜心道:“我要在你身上做一个试验。”
  “如果失败,你会身陨,但不会痛苦。”
  “如果成功,你不会比如今更痛苦。”
  他也不知怜心还能否听进他的话,转了个身,让右手与怜心右手方便正握。
  随即道:“握住我的手臂。”
  疼痛中,怜心似有耳闻,轻轻用力握住他的手臂。
  林笑双眼一亮,亦握住她的妖纹手臂。
  “听着,我数三声,我们同时使出炼妖术。”
  “你不能有任何犹豫,否则我也会受反噬身亡。”
  林笑没有给她犹豫时间,快速数道:“一,二,三!”
  痛苦中,怜心使出了炼妖术。
  林笑特意比她慢半拍,顿感到一股撕裂感瞬间传来,但他未受影响,亦顺利使出了炼妖术。
  霎时,二人手臂的妖纹同时大亮。
  二人身上的妖力随之相互流转。
  然而,他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依旧持续,更强数倍。
  与他相反,怜心脸上的痛苦之色却大减。
  “我不喊停,不准停!”
  林笑仍有余力肃喝。
  怜心闻言不敢停下。
  林笑则体会着两股力量的流转。
  在他想来,妖纹作祟,给身体造成痛苦,乃体内妖魂逆主作乱。
  既是妖魂不安分,岂能惯着它。
  必须得给它教训,让它服帖。
  此世能对妖魂起效之法,唯有一种。
  炼妖!
  炼妖之术,实是一种抽取妖魂之术。
  如今,两人同施炼妖术,即是同时抽取彼此体内封印的妖魂。
  就好比将妖魂来回拉扯,反复撕拉。
  如此,妖魂便没有余力再对身体作乱。
  如同给妖魂上了紧箍咒。
  虽然也一样给林笑带来极为剧烈的疼痛,但他知道,那都是虚假的疼痛。
  真正痛的,是体内的妖魂。
  它感到痛,所以通过给他制造疼痛来反抗。
  既然能反抗,说明还没痛够,故而林笑要怜心不要停。
  果如他所料,过不多说,他的身体疼痛感渐褪。
  但林笑并未就此停下。
  直至感应到怜心的炼妖术逐渐变弱,才道:“听着,我数三,我们同时停手。”
  此时,怜心已神色柔和,目光湛湛望着他不知多久。
  一闻此言,立即回神点头。
  林笑便道:“好,准备,三!”
  声一出,他瞬间停手。
  怜心微一怔,慢了半拍,也赶忙停手。
  林笑瞬感一痛,随即,两人手臂的妖纹齐齐黯去。
  他微微松了口气,看向怜心问道:“如何,还痛吗?”
  怜心此时还受他抱着,无声摇头。
  “没事就继续吃。”
  林笑即松开她,捡起那半边掉落的肉馍,给她递去块新的。
  怜心目光微异,未伸手去接。
  林笑皱眉冷声道:“怎么,还要我喂你?”
  怜心这才接下,并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她,明明可以放着不管。
  林笑冷笑道:“为了消除隐患,刚才就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你的妖纹怕我多过怕你,你再想用它对付我,已是不能。”
  怜心目光一暗,低头吃馍。
  然而,她吃着吃着,竟又微微抽泣起来。
  脸上的泪水,也大枚滴落。
  林笑心下微一叹,沉默了会儿,轻声道:“哪怕再悲伤,也不要让你的泪水,模糊你的双眼。”
  “那会让你错失这漫天星辰的盛美。”
  怜心微抬头,见他正躺身枕手,翘腿仰望夜空。
  她亦顺势举望,顿见璀璨银河,比平时更加闪亮。
  为何今晚的夜空……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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