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拖后腿

  所有事情像是都赶到了一起。
  安奕刚回去把柳云烟跟红珊瑚一道丢去侯府,就见满脸愧疚的镖头,带着安家那一大家子找来了。
  是真的一大家子。
  上至祖父外祖父,下至不知道哪冒出来,喊他舅爷的孩子,几十个人大包小包的堵在了刑部门口。
  镖头立在这群人的前面,愧疚的恨不得埋了自己,根本就不敢直视安奕。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随口镖局的船能到京城,安家人竟然真就将村子里的一切放下,举家进京寻亲。
  京城居大不易。
  这几十口人,怕是要给安大人添不少麻烦。
  安奕看着这一群,紧张到束手束脚,动作都不敢太大,生怕弄坏什么的人,再看看旁人或戏谑或震惊的神色。
  倒是十分平静。
  从他中了状元,却不曾衣锦还乡时,就料到安家人会来一探究竟。
  他早便在外城买了三进的大宅子,五间铺面,以及百亩良田,这些足以满足原主照料他家里人的心愿了。
  他回刑部告了假,带着这群人去了大长公主的宅子,让他们梳洗休整后,带他们去酒楼吃饭,去成衣铺子买了衣裳和被褥。
  最后带人去了外城。
  将除了父母和四位长辈之外的人,都留在了这里。
  他是故意绕着一大圈,从最开始,他就得让这些人知道亲疏有别,免得日后给自己惹麻烦。
  可想也知道,能将亲戚家孩子都带来占便宜的人,又岂会甘愿离开繁华的内城。
  他们当着安奕的面感恩戴德,扭过脸去就开始埋怨他小气,骂他忘了家人节衣缩食的供他读书,指责他没良心。
  甚至遇到搭话的陌生人,也会在对方的起哄下,凶狠的骂上安奕几句。
  就这么着。
  京城里很快就传出了安奕不孝的谣言,甚至连他将父母赶出京城的话都有人信。
  谣言被有心人传到柳云烟耳中。
  他一下就恼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安奕对安家人的用心。
  他不仅给了他们大半家财,甚至还将陛下给的人,都派去保护他们。
  否则就凭区区一个镖局,想保护着几十口安全进京,无异于天方夜谭。
  柳云烟越想越气,决心去帮安奕赶走这群真白眼狼。
  他直奔安府,砰砰的拍着门,一副上门挑衅的凶狠模样。
  开门的不是安家远亲,也不是仆从。
  而是原主的亲生母亲。
  安母生的瘦小,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她,皮肤黝黑身形佝偻,可此刻,她却穿着鲜嫩的翠绿丝绸襦裙,满头簪着金灿灿的钗,跟巴掌大的绢花。
  耳垂上是金镶玉,十个手指戴了六个金戒指,手腕上都是沉甸甸的金。
  活脱脱一棵元宵节挂满灯笼的树,闪的人晃眼。
  “干什么!”
  安母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柳云烟:“你是哪儿来的混小子,敢这么拍我家门,知道我儿子是谁么!”
  她喊叫的时候,头上的步摇来回晃动,金珠都打在了脸颊上,发出很轻的彭彭声。
  安母却好似觉不出疼,甚至有几分得意的模样。
  “我是安远侯。”柳云烟看着她从得意到惊讶的神色,哼了声,就要往里走。
  “哎,等等!”安母大张双臂拦住他的去路,瞪着他:“你不能进去。”
  她来的时日虽然短,可这几天却听不少人提起过,这个跟自己儿子不清不楚的侯爷。
  她可不能让儿子的大好前程,就这么毁了。
  “我凭什么不能?”柳云烟伸手想推她。
  “凭我儿子不要男人!”安母啪一下打开他的手,单手撑腰,指着他的鼻尖骂:“我们奕儿跟你这没爹娘的可不一样,他是有大本事的!
  当我不知道呢,你就凭着这皮囊,从镇上开始缠着他,靠他帮你争回了爵位,靠他给你挡风挡雨,呸!”
  从进京后,柳云烟遇到的人就没这么泼,说话这么难听的,更是不会有人把他和安奕的关系,挑明到这种程度。
  他自然是难堪的。
  但还是坚持说:“他怎么就不要我了?他爱我,满京城都晓得,我们是一对。”
  “那又怎么了!不就是嚼舌的谣言,我可不信!”
  安母说着,蹦起来打了柳云烟一巴掌,并在把他狠狠的推倒在街上。
  接着,她也蹿到街上,指着他大骂:“你个不要脸的男人,天天缠着我儿子,是想让我们安家绝后么?好狠毒的心思!”
  这一下,别说是柳云烟,连偷偷躲着看热闹的几个人也吓了一跳。
  大宅附近住的皆的权贵,便是打人,那也是让下人动手,哪见过这离谱的场景。
  一时间,只听安母扯着嗓子骂人的动静。
  “夫君啊,夫君你快来!”
  柳云烟飞快的反应过来,呜呜哭起来。
  他试图用自己的丑态,去掩饰安母的无礼,以免众人看低了安奕:“我不要脸又如何?
  来京城这一路上,我们如夫妻般相处,他曾说非卿不娶,我也非君不嫁!
  我不求名分,大不了,将来我帮他寻个人要个孩子,又或者,从安家过继个孩子给我们,这都无妨,只要我同他在一处就成。”
  “你也配!”安母说着就想上手去扯他头发,对着他的脸扇打。
  柳云烟一慌,手舞足蹈的哭起来,带着戏腔的哭法抑扬顿挫,再加上他动作极大,还真让安母无从下手。
  他以为自己出丑,众人就不会记得安母的泼辣。
  可他却没想过,自己同安奕的关系同样人尽皆知,丢的还是安奕的脸。
  至少。
  此刻马车里。
  伤势未愈的摄政王就看的抚掌大笑:“有趣,实在有趣!
  之前本王还想不明白,安奕能力出群,为何仍是个侍郎,原是如此啊。
  看这俩蠢货,有他们在后面拖着,安奕爬的再拼命也只会被拽下来,侍郎,怕已是他能爬的最高的位置。
  估摸着,也就一个时辰,京城就会传遍安家人粗鄙无知的笑话,而他和安远侯的香烟往事怕也要人尽皆知。
  可怜啊,可怜。”
  正如摄政王所说。
  这些流言飞快的传开,连远在刑部的当事人都听见了。
  【摄政王脑子有坑吧?他传这些干什么!】楠楠气的炸毛:【要我帮你散播他的隐私么!】
  {这种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
  翻着卷宗的安奕手都没停:{士族不成气候,中立派已经没了,摄政王和外戚更是蹦跶不了几天。
  我还有个收尾,做完,任务也就完成了,别浪费精力。}
  【什么样收尾,难不难?】
  {也不算难。}安奕看了系统一眼:{就只是个让小皇帝免除一切忧患,却又不能卸磨杀驴的收尾。}
  【那你要怎么做?】楠楠跃跃欲试:【需要我帮忙么?】
  {要,去把户部、吏部和礼部的卷宗,全部扫描进你的系统里,我们玩找茬。
  找出哪一家房子盖的不规制,谁的俸禄发的不对,然后查查官员们的日常花销。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婚丧嫁娶,包括养了几个外室,都记录下来。
  我这个侍郎,要开始做御史的活了。
  得满京城的找麻烦,才不辜负他们传谣言不是?}
  安奕笑眯眯的吩咐系统:{多关注摄政王在京城埋的那几枚棋子,我倒要看看,等他左膀右臂都没了,还有没有闲工夫管我后院。}
  【好嘞!】楠楠兴奋的跑了。
  很快就查了一堆东西出来。
  实在是有点太多。
  多到安奕一个人些折子,至少要三五年才能写完。
  那这就得众乐乐了。
  他干脆就把这些东西偷偷给了虎视眈眈的外戚们。
  于是。
  这几日的朝堂热闹非常。
  开始都是小事,御史参摄政王那几个心腹,房子盖的太大,小妾娶的太多,主母带的凤钗价值连城,种种都不合规矩。
  起初朝臣都觉得御史没事找事,尽在琐事上找茬。
  可翻出来的越多,能拼凑出来的就越多。
  到最后,他们也发现了这骇人的真相。
  这几人花着远超于他们俸禄的钱财,过的比朝中大部分官员奢靡的多。
  京城里。
  天子眼皮下。
  却有疑似贪墨的官员频繁出现,简直是在打天子的脸面!
  小皇帝一怒之下命安奕去彻查。
  这一查,果然又查出了大案。
  这些人不仅是贪墨。
  他们甚至胆大包天到,敢对军饷下手。
  不仅克扣了今年的安家费,就连送去边关过冬的棉衣,他们也不曾放过。
  竟敢掏出棉衣里厚实的棉花拿去倒卖,并用丝毫不能保暖的柳絮和芦花瞒天过海。
  百万两的银子哗哗的流进他们的口袋,让他们在京城纳妾买大宅。
  而边关的战士却过着缺衣少食,饥寒交迫的苦日子,甚至有熬不下去的,做了逃兵落草为寇。
  最可笑的是。
  这伙人也晓得贪墨军饷是砍头的大罪,不敢随意动作,竟将手伸到了摄政王偷偷拉拢的西北卫上。
  险些毁了原先兵强马壮的西北卫。
  其实摄政王回京过中秋这几日,西北卫已经闹过几次,也有人上了折子,可惜都被那些人给压了下去。
  消息没传到摄政王耳中。
  折子也没到小皇帝手里。
  朝堂上。
  安奕听着御史愤怒的叱骂,看看摄政王黑到极致的脸色,冲着他缓缓勾唇。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他们这黑吃黑的日子,过的还挺好。
  贪墨军饷本已经是大罪,能拦下奏折更是触了小皇帝的逆鳞。
  暴怒之下,他将几人问斩,连摄政王都被他扣上瞒报的罪名,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并将这些俸禄钱财送去西北卫。
  对于摄政王来说,三个月的俸禄不值一提。
  但被小皇帝罚,还要大张旗鼓的送俸禄去西北卫,却让他恨不得生吞了小皇帝和安奕。
  于是。
  当晚就有刺客到了安府。
  可这伙人尚未到安奕的院落,就被起夜的安老爷子发现。
  老爷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得大喊求饶,连滚带爬的往屋里跑,刺客本想灭口,被匆忙赶来的护卫挡住,却还是刺伤了老爷子的手臂。
  接下来便是一场混战。
  最终,那十几个刺客被安奕结果,只留下一个被他卸了下巴的。
  安奕让护卫把宅子清理,并找来巡防营的人,送这唯一的活口去京兆尹,看看能不能审出点什么。
  他则留下来,安抚哭成一片的安家人。
  结果。
  那刺客被截杀在半路,唯一的活口,仅存的人证,就这么没了。
  下人来禀报时,安奕正被闹着要回去的安家人吵的头疼。
  正好,他有了发火的理由,当场怒斥众人,直言他们早已暴露,回去这一路危险重重,根本就活不到归乡。
  连哄带吓的把几人扣下。
  安奕遇刺本是个秘密,但当时帮忙的侍卫里,有柳云烟派去打探的暗卫,对方跟着巡防营一起出府,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了柳云烟。
  于是。
  等安奕好容易能休息时,就听到有人落在他的院子里。
  烦不胜烦的他外衣都没披,散着长发赤着脚,拎着剑出去,直接就动手。
  被暗卫抱着跳墙进来的柳云烟吓了一跳,赶紧喊他:“夫君,是我!”
  安奕看见了。
  但他并没有收手,剑尖微偏,刺伤了暗卫抱着柳云烟的手臂。
  暗卫松了手。
  柳云烟跌在地上,慌乱间竟扭到了脚。
  “夫,夫君。”他仰着脸,揉着脚踝,可怜兮兮的冲安奕伸手:“妾身起不来了。”
  安奕长叹口气,无语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就想来看看,夫君你有没有受伤,没有旁的心思。”柳云烟眼眶一红,挣扎着起身:“夫君若是不喜,我这就走。”
  暗卫伸手去扶,却被安奕的眼神吓的后退一步,就让已经准备被扶起的柳云烟,又跌倒在地。
  他疼的额头立刻冒出冷汗,却不敢看安奕,只挣扎着想再次站起来。
  看着他腿脚不便的模样,安奕咬了咬牙,过去将人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并吩咐暗卫:“你回去,换个人来接他。”
  安奕很快检查完,确认柳云烟只是扭伤,就拿药酒给他揉了伤处。
  然后去洗了手,准备等暗卫将他带走。
  可等他回来却发现——
  柳云烟已经脱了衣裳躺下,见他看自己,还雀跃的拍拍身侧:“夫君,快休息吧。”
  “起来。”安奕伸手去拉他:“你的暗卫会来接你,回去吧。”
  “我不要。”柳云烟顺势抱住他的手臂:“你心里有我的,否则怎么会亲手替我揉脚?
  夫君,我知道错了,你便饶了我,同我好吧,成么?”
  安奕掰开他的手,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正色道:“死心吧,我的余生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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