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造反

  “为什么！”柳云烟顾不上自己的脚伤，跳下床去抓安奕：“为什么夫君！”
  他抓了个空。
  人跌在地上。
  刚上过药的脚踝又疼起来。
  他盯着地面愣神，许久，问：“是因前几日，我在你门前哭闹，丢了你的人么？”
  “是。”
  安奕答的极快：“我嫌你，嫌你丢了我的人，嫌你无知蠢笨，嫌你无法传宗接代。
  可以了么？肯死心，能离开了么？”
  “可我原先也是这样的。”
  柳云烟讪讪笑着抬头看他：“当初你说跟我赁个院子做夫妻时，我比如今还不如。”
  “你觉得，我是那时的我？”安奕问。
  柳云烟愣住，他想了好一会，轻轻摇头：“夫君的确变了许多。”
  “那你觉着。”安奕蹲在他面前：“你还是当初的自己么？”
  柳云烟猛的抬头看他，对着他认真的双眸，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我，我杀了人，我变的好坏……
  我懂了。”
  安奕要的是，哪怕因为赏钱被人动手动脚，但依旧心思单纯的自己。
  而不是如今这个，为了报仇放弃一切，包括安奕的安远侯。
  他真的懂了。
  却也晚了。
  太晚了。
  等暗卫把柳云烟带走，安奕也拎着剑出了门。
  靠系统太慢，还是他自己来吧，越早处理掉摄政王，越早结束这个世界。
  他要离开这个世界。
  翌日清晨，开城门的士兵看着墙内挂着的那一串尸体，吓得立刻尖叫着去找自己的上峰。
  接着。
  众人就在这些尸体上看到了一排排的认罪书。
  死者的身份很复杂。
  有专门接单杀人的暗阁阁主，有打着生意的旗号带人出海，将对方杀死在海上的商人，甚至还有官员。
  但这些人却都能和摄政王扯上关系。
  摄政王快要气疯了。
  他连府门都没出，就已经知道城墙上挂了人，甚至还知道人是安奕挂上去的。
  毕竟。
  昨晚安奕就一身血气出现在他卧房。
  劝他不要浪费找杀手的钱，还说这次伤了安家人，他要回个大礼给自己。
  摄政王从昨晚就憋屈的要命。
  他从未派刺客去对付安奕，这分明是有人想让安奕尽快动手除掉他。
  可偏偏安奕信了。
  也确实如那些人所愿，将他的左膀右臂一个一个的砍下。
  西北卫的支持没了。
  埋了许多年的眼线被拔了。
  甚至就连他开在花街柳巷里，那些搜集信息的花楼，也都莫名其妙的出了事，接连被查封。
  一时间他所有的后路都被堵死，这分明是不准备给他留活路啊。
  小皇帝和安奕，这是逼着他造反啊。
  ……
  柳云烟好像魔怔了。
  他什么都不顾，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纠缠在安奕的身边。
  安奕去刑部，他就坐在马车里，守在刑部的大门口。
  安奕外出办案，他就紧跟在他身后，却又不至于近到一眼都能看见。
  安奕晚上回家，他就过去敲门，不让他进去，他就回到马车里，抱着个琵琶弹。
  那一副豁出去了，有今天没明日的样子，让安奕很是烦躁。
  于是。
  这日。
  他独自骑马到了郊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支开马车夫，把满脸雀跃跳下马车找他的柳云烟打晕。
  他将他平放在马车内，手扣在他的胸口上，摸着过于平静的魂珠，叹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是太多的记忆无法承受，让你错乱了么？”
  无人回应。
  无论是已经被打晕的柳云烟。
  还是被他用灵气养着的魂珠。
  “我不想这样。”
  安奕长叹了一口气，把人抱下马车，翻身上马，在附近找了破庙，脱了自己的斗篷垫在地上。
  他把柳云烟小心翼翼的放上去，边解他的衣衫，边问：“我的灵魂碎片真的能蕴养你么？
  哥，你好歹给我个回应吧？”
  他亲着他，他却软成一团。
  就连魂珠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同他没有任何交流。
  长驱直入的安奕看着闭着眼睛，却轻声抽泣的人，心疼的吻了吻他的眉心：“不生气啊，我会好好养着你的。
  你就乖乖的待到任务结束……下次我会注意的，抱歉。”
  反派显然要超负荷了。
  他必须要加快完成任务的速度，尽快带着魂珠脱离出去。
  中秋佳节。
  宫宴。
  穿着官服的朝臣，装扮华丽的命妇，以及面带紧张和期盼的各家小姐和公子们。
  都聚在小皇帝的面前，恭维着，夸奖着，疯狂的表忠心。
  安奕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觥筹交错中。
  他吃着早在冷风中掉的饭菜，喝着冰凉的酒，味同嚼蜡。
  下个世界他可不选古代，人太受罪了。
  又吃了一口菜，被灼人的视线看的不自在的安奕，放下手里的筷子，扭头往旁边看，正好跟柳云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微微蹙眉。
  柳云烟却冲他露出个极为灿烂的笑容，甚至还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
  他好像已经喝了很多，隐隐的透出一种压不住兴奋。
  安奕扭头端起自己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突然觉察出了不对劲。
  从上次破庙后缠他缠的更厉害的柳云烟，今天穿的是男装，还是轻便好行动的款式。
  他想到自己的计划，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
  却没想到。
  先作妖的居然是小皇帝。
  “安远侯其实这衣服实在素雅，可我分明听说，你这几日都打扮的花团锦簇，紧跟在安侍郎身后，有这回事吗？”小皇帝笑眯眯的看着柳云烟，等着他回答。
  大长公主都震惊的差点掉了酒杯。
  再怎么不将人放在眼里，也不至于当着满朝文武问这种话吧？
  陛下这是怎么了？是决心放弃安奕这个棋子了吗？
  可如今朝堂里除了安奕，还有谁能够信任，能为他所用？
  这孩子，心思还真的难猜了。
  “是的。”
  柳云烟站了起来，大大方方的承认：“臣之前的装扮，只是想安侍郎多看臣一眼。
  但今日是宫宴，臣自知不是胡闹的场合。”
  “哦，是这个原因吗？我还以为……”小皇帝故意顿了下，想诈诈安奕和柳云烟。
  可他们二人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的心虚，这下难免显得他无事生非。
  小皇帝有些恼怒，故意说：“朕还以为你也想求朕赐婚呢！”
  “赐婚？”柳云烟错愕的抬头看向小皇帝，语气急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大胆！谁许你抬头的！”太监尖利的声音，骂出小皇帝的心里话。
  “臣知错，陛下。”柳云烟立刻跪在地上。
  但小皇帝却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就这么安静的跟他对峙。
  余光却忍不住扫向安奕。
  安奕没有解围的意思。
  他正和楠楠聊天：{你这新任务对象不是很行，就这小肚鸡肠的劲，等我离开这个世界，他怕是要玩崩。}
  【那就玩崩呗，任务结束之后，谁还管他的死活呀。】
  楠楠啧了声：【这是我见过骨头最软的反派了，跪的真自然。】
  {正常，十来年都被人欺负，骨头没那么快长回来。}安奕扫了眼宴席最末尾：{好慢啊。}
  【什么慢？】楠楠探头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那边除了火把和带刀侍卫什么都没有。
  {我的大结局。}安奕叹了口气，刚准备说点什么替柳云烟解围，外面就闹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柳云烟立刻扭头向后看，满脸都是兴奋的光芒。
  幸亏小皇帝也被那声响吸引，并没有注意到他，否则柳云烟定然逃不脱。
  外面传来兵戎相见的嘈杂，紧接着是惨叫和呼号。
  太监意识到不对，尖声喊护驾，立刻就有护卫挡在了小皇帝的面前。
  而原本跪着的柳云烟也站起来跑向安奕。
  “夫君，我保护你。”他轻轻扯着安奕的袖子，眼底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你知道来的是谁？”安奕很是意外。
  柳云烟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小心的四处看看，压低的声音：“摄政王。”
  安奕刚想问是谁告诉他的。
  摄政王已经拎着滴血的剑走进了进来。
  “诸位都在啊，好生热闹。”
  摄政王爽朗地笑起来，将剑往地上一杵，看着黑着脸的小皇帝，说：“我的好侄子啊，中秋家宴，你唯独把我落下，这不合适吧？
  幸亏本王是个不讲究的人，这不就自己来了。”
  “摄政王！”大长公主拍桌而起：“你在发什么疯？还不让你的人退下。”
  “往哪儿退啊，长姐？”
  摄政王嗤笑了一声，擦掉脸颊上溅上去的血珠：“我今儿就在皇宫里待着，哪儿都不去了。”
  “你是要造反吗？”小皇帝的声音冷得出奇，一点不见慌张，像是早就知道摄政王要来。
  他的冷静让在场的朝臣平静了许多。
  慌乱的场面也稳了不少。
  摄政王错愕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闪过慌乱，但是已至此，容不得他后退。
  “便是反了又如何？”他冷笑了一声，坐在随从搬来的椅子上，跟小皇帝对视：“我的好侄子，你还是太年幼了。
  皇位上坐着的，永远是最有能力的人，你这个躲在母亲身后的奶娃子，还是下来吧。”
  “放肆！！”皇太后大喊一声：“给哀家拿下他！！”
  咻咻咻——
  一阵射箭的声音之后，皇太后瞪大的眼睛倒在血泊之中。
  伴随她一起倒下的，还有她的父兄。
  “啊！！！！”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摄政王倒吸一口冷气，震惊的看着高台上的小皇帝。
  他没有准备弓箭手。
  人不是他杀的。
  这是个局！
  “你在借我的手除……”箭刺穿他的左肩，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皇叔，你怎能杀我母后！！”小皇帝凄厉的哭起来，抱住还有一口气的皇太后。
  大概是太慌了吧。
  也或许是小皇帝没有注意到箭矢的位置。
  他用力这么一抱，心口那支箭彻底没入，狠狠的刺穿了皇太后的身体。
  皇太后瞪大眼看着自己的亲儿子，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走了。
  目睹一切的摄政王毛骨悚然。
  他抓起手里的剑，高喊：“冲啊！为本王夺回王位！”
  他直奔小皇帝。
  而其他人的目标则对准了安奕。
  柳云烟瞬间兴奋，他紧紧的护在安奕的身前，一副要跟他并肩作战的模样。
  可是。
  他手无寸铁，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分明是要以身坐盾，为安奕挡下一切。
  安奕垂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声的冷笑。
  摄政王带来的人很多，哪怕有弓箭手，场面也很倒向了他，眼看着就要抓住小皇帝。
  安奕却突然丢下柳云烟冲过去，跟摄政王打了起来，给了小皇帝逃脱的机会。
  摄政王不是他的对手。
  很快就落了下乘。
  但他人多。
  五六个人同时围攻安奕，渐渐的，安奕也显出了疲态。
  “夫君！！”柳云烟从血泊中捡了一把剑，冲过去帮忙。
  说是帮忙，但他时刻盯着安奕，等着替他挡剑。
  安奕看着他越来越兴奋的神色，故意漏了个破绽。
  摄政王抓住这个破绽，立刻刺了过来。
  柳云烟飞扑上去。
  眼看着他就要成功。
  安奕却突然将自己手里的剑丢出去，刺穿了摄政王的心脏。
  然后拽住柳云烟的手臂，将他护在身后，自己迎上摄政王手里的剑。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摄政王瞪大了眼睛直停停的倒下去。
  被剑从背后贯穿的安奕也往后倒去。
  “夫君！！”
  柳云烟发狂的尖叫，一把抱住安奕，伸手去捂他伤口的血：“不会的，不会的！
  大夫，大夫快来啊！”
  “别喊了。”
  安奕抬手捂住他的嘴，忍着剧痛说：“我撑不下去了。
  你记得求陛下，让我家人送我魂归故土。”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柳云烟摁住伤口，疯狂的摇头：“不该这样的，死的应该是我，应该是在我死在你怀里，应该是你会忘不了我！”
  果然如此。
  反将了他一军的安奕无奈苦笑：“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到最后还要算计我。”
  “我错了，我错了夫君，我错了。”柳云烟泣不成声。
  “没关系，我不怪你，我跟摄政王同归于尽，陛下会移情到你身上，阁老也会帮你。
  这是我最后能送你的青云路，记住了，一定要扶摇直上。”安奕继续说。
  “别说话了，夫君，你不要说话了。”柳云烟看着从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拼了命的擦：“你不会死的，不会有事的。”
  “你留不住我的，往后余生好好过。”安奕说着就准备闭眼。
  柳云烟却突然笑了：“我不要。
  你到死都没有再喊过我一声乖乖，让我怎么好好过？
  安奕，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
  他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髻。
  看着刺出他胸口的剑尖，猛的扑了上去。
  剧痛让他将安奕抱的更紧：“夫君，没有人能分开我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