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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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三妹妹为我解惑。”</p>
房妧的声音坠坠落地,却久久等不到房娴的回复。</p>
“三妹妹,在想着怎样自证清白,还是,”房妧语调轻柔,眼里反倒如不化寒冰,“想着该怎样狡辩比较好?”</p>
房娴定定看着她,“你知道了。”</p>
房妧报以一笑,她的确知道了,十分的清楚,分外的明白。</p>
之前香料一事她暗中查探,竟发现线索指向她曾甚为怜惜的堂妹,起先她还以为是青菱弄错了,房娴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p>
可是之后的种种证据让她不得不相信,房娴的的确确,是存心要她性命。</p>
“离魂草磨成粉,掺到香饵之中,一旦香料燃尽,离魂草也会随之消散,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不愧是三妹妹,对制香一道当真是精通得很。”</p>
房妧缓缓坐在绣凳上,“以我这副残败身子,只消闻上三个月,便能悄无声息地死去。”</p>
她抬眼与房娴对视,“三妹妹,你想我死,可是为什么呢?”</p>
得知真相的那天,她端坐在房里想了一昼夜,却怎么都想不通,房娴到底是为什么要害死她。</p>
她与房娴是实实在在的无仇无怨,房妧的二伯母出身高贵,对内很有一套磋磨人的手段,房娴作为二房的庶女,日子过得小心翼翼。</p>
因此就算是在噩梦之前,房妧也时常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顾房娴,每每季节更替,都会给她补上克扣的衣食首饰。</p>
她真的不明白,缘何行善</p>
却结仇?</p>
房娴侧过头,躲开她的视线,并不回答。</p>
房妧以手托腮,靠在桌旁急促地喘息,一会儿才平复,她的身子太弱,方才心绪涌动,难免有些痰气上堵,她便这样歪靠在桌旁,看着房娴。</p>
“还有你引谢府的人进入国公府促成替嫁,”她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三妹妹可真是对国公府了如指掌,哪里有小路,哪里有隐蔽,你全知晓。”</p>
她的人捉了郑氏陪房的儿子拷问,从那人嘴里得知国公府内鬼,是房娴身边的贴身侍女,在没有得知房娴毒害她的计划之前,她已经很震惊,却还是想放房娴一马。</p>
毕竟房娴也许是没有管好底下人,被谢府收买了也未可知,或者一时鬼迷心窍,小惩大诫即可。</p>
到底是骨肉血亲,现实里没有龃龉,噩梦中也少有房娴的身影,房妧不愿将她想得太坏。</p>
可惜房妧的确缺少一些识人之明,房娴狼子野心,铁证如山。</p>
“为什么?”</p>
房妧久久没能得到一个回答,她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盯着房娴,“我就坐在这里,一直等到妹妹开口回答。”</p>
她的眼神坚定清澈,带着不可违逆的气势,把房娴看得狼狈扭头,不再瞧她。</p>
房娴暗暗攥紧双手,保养得宜的纤长指甲嵌入手掌心,一阵阵疼痛刺激得她脑袋开始清醒。</p>
她当然不能将真相告诉房妧,重生是她的秘密,也一直是她的立身根本,若是一朝被人得知,不管是</p>
被当成疯子还是妖女,后果都是她无法接受的。</p>
何况她的确是因为恨房妧,才想要了房妧的命。</p>
她前世所遭受的不幸,虽然大多数是拜房姃所赐,但房妧作为房姃坚定的拥护者,屡屡为房姃挡下冷箭明刀,让她每次都功亏一篑,她也是痛恨房妧的。</p>
这对姐妹,甚至两人之间没有亲缘,却比她的亲手足还要团结,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度,将她打入深渊,不得翻身。</p>
重生归来,她当然要将房妧她们尽早斩除,否则还等着她们一个成为东宫储妃,另一个嫁作丞相夫人,躺在她心上人的怀里,继续将她踩在脚底吗!</p>
“不为什么,我心思歹毒。”房娴冷笑不止,到了这个关头,她已经无所谓了,甚至是挑衅似的说着,“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p>
现如今房妧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只是一个被堂妹替嫁的可怜虫,就算被自己激怒,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了她。</p>
只要她还有一丝喘息之机,便一定能翻盘重来。</p>
之前几次刺杀房姃不利,让她被仇恨冲昏头脑,因而下手仓促了些,所以才留下后患,但若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决不会再重蹈覆辙。</p>
她不相信,光凭头脑心计,自己会比房妧和房姃差。</p>
房妧打量着眼前的堂妹,眉眼身形似乎同以前完全一样,又好像哪里都变了,她眼里迸发的那股仇恨的光,令人忍不住心惊。</p>
或许房娴也如她一般,做</p>
了一个噩梦,亦或者,房娴看到的,体会到的,比她多得多。</p>
她忽然觉得格外疲惫,于是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手轻轻放在雕花门格上,“不能把你怎么样,只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下次再犯,便不会顾念旧情。”</p>
房妧回头,唇角的笑容极轻,仿佛不曾存在,“祖母已然下令,要将你的院子封起来,直到明年元日,你都不能出去,以免残留病气,祸害他人。”</p>
她眼看房娴的脸瞬间僵硬青紫,视若无睹地继续着,“毕竟府医说,这是个极为罕见,传染极强的恶疾,所以为了府中上下的安全,委屈三妹妹在自己院里多多修身养性了。等到出来之日,也许就能喝到杨表哥的喜酒了,岂不是正好。”</p>
说罢再不管身后房娴喉间发出的喝喝嘶哑声,推门离开,将明亮日光,隔绝在这间屋子之外。</p>
她当然会害人,也比房娴更会算计人心,她骨子里就不像父母亲的温良,而是在心底潜藏着阴暗与凉薄。</p>
或许这是她亲生父母的功劳,若是日后相认相遇,她该不该道谢?</p>
若无其事地合上门扉,房妧以一副慈和长姐的态度,耐心嘱咐院中仆婢照看好房娴,切记为了让她舒心,一定不能将外边儿发生的事告诉她,以免事多繁杂,扰她安宁。</p>
杨老夫人安排好院内事宜便离开了,倒是崔夫人还在偏室等着,见女儿出来迎上前去,“可好生宽慰了娴儿</p>
?素日府里的小辈们对你最为信服,想来有你劝慰,她也能更安心地将养身子。”</p>
房妧面上应和,心里冷冷一嗤,恐怕从此以后,房娴再没多少安心日子了。</p>
“三妹妹惯来就是个懂事听话的娘子,她识得好歹,自然会养好身子,母亲不必太过忧心。”房妧陪伴崔夫人慢慢返回正院,不无讥讽地说着。</p>
崔夫人当然是听不懂其中深意,颇为认同的点头,“娴儿素日瞧着就是个乖顺的,你的话她自是能听从。”</p>
她感慨似的继续道:“说起来咱们府上的几个女孩儿都是极好的,妍儿当初虽然同我们有些误会,但泰半都是三弟与三弟妹心急则乱的错,她本人也不坏。”</p>
房妧静静听着,并不插话,崔夫人突然提起已出嫁的房妍,想来是谢府那边有什么事。</p>
果然崔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方才绣鹤来传话,说是妍儿那边下帖子,请咱们府上一众女孩儿们去做客,妍儿嫁进去没有多少时日,已经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p>
崔夫人生怕房妧想到与谢呈的往事不快,捏一捏她冰凉的手,“妍儿派人传话,也对先前的事愧疚不已,因此这回办宴,特意请了京城各家的好郎君。你们小辈在一起说说笑笑,便是不成姻缘,也能结善缘。”</p>
房妧伸手提替母亲拂去肩上落的花瓣,“既然四妹辛苦操劳,此番心意不可辜负,阿妧明日便带着妹妹们去往谢</p>
府,母亲放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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