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水深
何远山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收缩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股压抑的怒火：
“什么？乱葬岗？几具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兵士被他骤然爆发的气势震慑，连忙躬身道：
“回大人，是巡城的弟兄刚刚发现的，约莫……约莫有三、四具，看样子死了有些时日了，只是今日才被野狗刨了出来，气味难闻，这才引起注意”
“死了有些时日？”
何远山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尸体可有身份标识？衣物特征？”
“回大人，尸身腐烂得厉害，面目已经难以辨认不过，其中一具尸体身上，似乎……似乎穿着的像是外地商旅的服饰，但被血污和泥土浸染，看不太真切而且……”
兵士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而且，他们的死状……有些惨烈，不像是寻常的意外”
“外地商旅……”
何远山喃喃自语，锐利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赵无垢
赵无垢端着茶杯，指尖微微泛白，面上却是一副恰到好处的惊骇与不安
他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颤音：
“何大人，这……这青阳县，怎会如此不太平？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等恶事发生？”
他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三四具尸体，外地商旅的服饰，死了有些时日
这时间点，太巧了
难道是马天易杀人灭口？
那些所谓的“外地商人”，会不会就是马天易豢养的打手，或者与他勾结的匪类？
如今事情败露的风险越来越大，马天易这是在清理手尾？
又或者，是那“背后之人”的手段？
更为干净利落，也更为狠绝
何远山没有立刻回答赵无垢，而是对那兵士沉声下令：“立刻封锁现场，不许任何人靠近！召集所有仵作，随本官即刻前往查看！”
“是，大人！”
兵士领命，匆匆退下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失了几分温度，透着一股阴冷
何远山在屋内踱了几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停在赵无垢面前，目光如炬：
“赵先生，你之前与本官提及，你带来的那些‘外地商人’，曾与你发生过冲突如今城西乱葬岗发现不明尸体，衣着也与外地人相似……你可否再仔细回忆一下，那些人的体貌特征，或者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无垢心中冷笑，这何远山，果然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试探他的机会
他脸上露出为难和努力回忆的神色，眉头紧锁，半晌才缓缓开口：
“何大人，当时情况混乱，那些人又蒙着面，小人实在……实在没看清他们的长相只记得他们个个身形彪悍，出手狠辣，不像是寻常商贩，倒像是……像是些亡命之徒”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他们说话的口音，虽然小人听不太懂，但确实不是本地口音，也与京城的官话不同，倒有些像……像北地那边的腔调，粗犷得很”
这话半真半假，既点出那些人的凶悍，又将线索引向一个模糊的地域
不至于让自己显得知道太多，也不会让何远山觉得他毫无用处
何远山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刀柄，眼神变幻莫测
“马天易……”
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看来，本官还是低估了他的胆量和手段！”
赵无垢适时地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何大人，依您看，这些尸体……会与马县令有关吗？他……他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何远山冷哼一声：
“无法无天？哼，若真是他所为，那便是狗急跳墙，自寻死路！”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赵无垢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明，既有审视，也有一丝警告
“赵先生，”
何远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青阳县这潭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你一个外乡人，带着重金，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否则，今日是乱葬岗的无名尸，明日……就不知道是谁了”
赵无垢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和惶恐：
“多谢何大人提醒，小人……小人明白只是眼下，小人被卷入此案，恐怕一时也难以脱身还望何大人能早日查明真相，还小人一个清白”
何远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赵无垢独自坐在屋内，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乱葬岗的尸体，马天易的疯狂，何远山的试探与警告……
这一切，都预示着青阳县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不仅是这风暴的旁观者，更将是这风暴的……
推动者
他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何大人，这潭水，确实很深”
他轻声自语
“但，再深的水，也总有见底的时候就怕……有些人，等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了”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目光投向窗外
阳光下，青阳县城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暗流早已汹涌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比之前的兵士要轻缓许多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请问……赵公子可在里面？奴家卫璎珞，奉何大人之命，前来照看公子”
赵无垢眉梢微挑，卫璎珞？
何远山派来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
监视，还是试探？
亦或者，两者皆有？
他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门外俏生生站着一位年轻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
身着淡青色的襦裙，梳着简单的双环髻，髻上簪着几朵素雅的绢花
她容貌清秀，眉眼间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但眼神却清澈而沉静
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药箱，更添了几分专业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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