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杂草

  “我们又没吹嘘自己是神童,何必要自证?”
  长脸士子当即就道
  周既白被怼得脸通红,还要和他们理论,被陈砚拉住
  周既白立刻双眼期待地盯着陈砚,等着他骂死那些士子
  手习惯性地去摸纸笔,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得急,没带上
  可惜不能当场记下陈砚的骂人语句,他只能竖起耳朵将其一一记下,回去好好研读
  陈砚双眸看向那些士子:“你们来自哪个县?”
  长脸士子负手而立,颇为自豪道:“我等来自宁余县”
  “你刚刚所言平兴县才学不过如此,是你一人所言,还是你宁余县所言?”
  陈砚朝着那长脸士子走近一步
  长脸士子当然不敢独自一人代表整个宁余县,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一人所言又如何?”
  “你既敢如此说,必是自认才学在我整个平兴县之上,此次府试,你的排名也必在所有平兴县士子之上?”
  陈砚的逼问让长脸士子脑门沁出汗珠,赶忙道:“我并未说过!”
  他连府试能不能中都不知,怎么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能将整个平兴县的士子都踩在脚下?
  陈砚冷笑:“那你又有何脸面在此嘲讽我平兴县没才学?”
  长脸士子被逼问得哑口无言
  其他士子实在没料到陈砚年纪不大,战斗力竟如此强,连他们的同窗都被逼得节节败退
  最要紧的,是他们不敢应陈砚这番话
  他们若说是代表整个宁余县,不等平兴县的士子们有反应,他们宁余县的士子就要骂得他们无地自容
  参加府试的士子比参加县试的士子年纪普遍要大些
  譬如宁余县这些士子,年纪普遍在二十以上,里面年纪最大的更是三四十岁
  一行五六人,却被一个不足十岁的毛头小子逼问得寂静无声,这一幕自是引得路边不少人驻足观看
  这其中也有宁余县的士子,此时便开口:“年纪不大,竟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毫无气量”
  陈砚不急不缓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道理,兄台可学明白了?”
  那插话的士子被逼问得脸涨红,眼底全是怒气,只死死盯着陈砚,不敢再开口
  陈砚挺直脊背,朗声道:“我平兴县士子有气节,不畏强权,反抗不公才将我冠以神童之名,是否真为神童有待商榷,可我平兴县士子们的才学气节万万不能受你们这等人随意羞辱!”
  “好!”
  驻足的平兴县士子们几乎是齐齐叫好
  对,他们就是这般有气节,这般不惧高家权势
  平兴县士子放榜日在县衙门口暴打高家家丁的事,这几日在府城已经传遍了
  又被陈砚提起来,其他士子看向他们的目光充满了钦佩
  平兴县的士子实在是他们的楷模!
  与之相比,宁余县的士子实在上不得台面
  宁余县那几位找事的士子掩面逃走,陈砚这才对着众人遥遥行一书生礼,拽着周既白的衣服跟随杨夫子离去
  周既白目光中的崇拜之情更甚:“阿砚你实在太厉害,竟将他们逼走了!”
  陈砚对他很无语:“你怎么就有勇气冲上去与他们对峙?”
  周既白理直气壮:“我不能让他们辱没了你的名声”
  看着他眼中清澈的愚蠢,陈砚苛责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你们这番冲突,是好非坏”
  杨夫子摸着胡须笑道:“你们怕是要因此扬名了”
  如今府城住的士子极多,茶余饭后多会坐在一处闲谈
  譬如前些日子平兴县的事,又譬如今晚的冲突
  平兴县士子最近连走路都带了风,实在是美名远扬,风头正盛
  府试还未开考,已有了得意之事
  随着此事一同传开的,还有“陈砚”这个名字
  随着平兴县士子们的宣扬,陈砚在县试门口那番“我辈读书人,当恪守本心,不畏强权!纵使身死,亦要留清名在人间!”的言论也随之传来,受到许多人赞扬
  这般年纪,就能说出这等振聋发聩的话,实在是读书人的表率!
  这些事中,高家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不少人特意去看了高修远这个县案首的文章,便大骂起高家做得太难看
  科考上疏通关系是常见之事,尤其是县试府试等只由父母官一人定取中与否
  可大多都要遮掩,只要取中也就是了,总要给彼此留些颜面
  而案首是留给真正有才学之人去争夺的,高家竟连县案首都夺走了,实在是连脸都不要了
  高家在东阳府有宅院,因在平兴县被骂得厉害,高修远早早就来东阳府的宅院闭门苦读
  他正是少年贪玩时,关久了当然不愿,就领着小厮出了府
  走了一圈,他被气回来了
  在平兴县被骂也就罢了,如今来了府城竟还被骂,堂堂高家七公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就让小厮将事传了回去
  高二公子知事情严重,当即道:“准备马车,去祖坟”
  平兴县有座形似蛇头的山,名为“化形山”,是平兴县有名的风水宝地
  这座山自被高家买下,又将先祖的坟都迁至此山后,高家一日比一日更盛
  高家的高坚更是步步高升,官至侍郎,只差一步就可入阁,此时回乡丁忧,于仕途实在损害极大
  大梁律法,官员至亲离世,要回乡丁忧三年,以尽孝道
  高家更是在祖坟旁修了草庐,高坚自回乡后就在此住下,谢绝一切访客
  二公子找来时,高坚正穿着布衣在挖门前的菜地
  屏退众人,二公子站在他身边,道:“爹,此事若再不遏制,于您将来回朝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高坚站起身,一身布衣已沾了不少泥土,他一双眼扫过来便是不怒自威:“我一直教导你,做事需三思,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高二公子颇委屈:“不过一个小小的案首,谁知会有如此大的影响”
  “这便是你思虑不周,既想得案首,就要能收拾残局既已对人动手,就要彻底将其按死,让其再翻不了身”
  二公子眉头紧皱:“东阳知府王申不是我们的人,此次府试不好操作再者,如今再去打压陈砚,矛头就直指我们高家,于我们高家名声损害更大”
  高坚看向地上的一株杂草,道:“世人喜造神,又喜将其拉下神坛,再狠狠踩几脚,以彰显自己品德高尚”
  弯腰,将那株杂草拔去,放到二公子手中:“到时谁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县案首?”
  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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