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人心是最好的一课,刘禅与李治的成
却说刘禅与李治至邺城西市游玩,两人正交谈之际
忽闻前方传来一阵嚎哭之声,二童循着哭声望去
只见一群官兵押解着一群犯人走在街道上
他们动辄大骂犯人,但行得迟了,便是一顿鞭子
二童起身来看,走近才发现,这些犯人原来是三十多名妇孺
她们蓬头垢面,铁链啷当,狼狈至极
为首军校手持棘鞭,鞭梢浸血
一素衣孕妇踉跄跌倒,腹隆如鼓,显是已有许久身孕了
那军校见其行得迟了,举鞭便骂:
“贱婢快走,时至今日,尚欲望活乎!”
言罢,扬起鞭便抽
那妇人哀嚎一声,跌倒在地,手护腹部,泪如雨下
刘禅天性善良,见此情景,感到十分错愕
顾谓左右人说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官兵如此虐待妇人”
“如何下得去手?”
“纵然官兵职责所在,旁人又怎忍见此耶?”
军人的天性是服从,这个没话讲
可周围围观的老百姓却也对此全程漠视,竟无半分同情之色
这令刘禅是感到十分诧异的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他看着尚且难受,何况周围百姓?
旁边一名妇人听到了刘禅的话语,顿时来了兴致,凑上去接话道:
“小公子非我本地人吧?”
刘禅一顿,道:
“我乃徐州人,但祖籍在涿郡”
“也算半个河北人罢”
“嘿呦,既不是我河北土生土长之人,那倒也不怪了”
妇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河北口音,说话间都带有一股自信
刘禅知这妇人是本地人后,便问:
“大娘,那您可知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为何犯人都是些妇人,那妇人尚有身孕”
“如何这般相待?”
嘶……
妇人深吸一口气,她似乎也不太清楚具体缘由
只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道:
“老身具体也不太清楚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只是相爷向来以宽仁为本,从不冤枉任何一人”
“这些贱妇有此一劫,便是该的”
恰逢旁边另一名买菜的妇人听到了二人谈话,她也八卦地走过来,凑近说道:
“听说啊,这些贱妇是钦犯的家属”
“那些钦犯是河内司马氏的人,他们不仅给相爷诽谤造谣”
“甚至欲颠覆我河北政权哩!”
刘禅便问,“那那些钦犯呢?”
“听说俱为河北兵杀矣”
“这负责执行命令的将军啊,乃是当今的邺城令魏延”
“诶!听说魏延就是在执行完此事之后,才升了官,当上邺城令的”
由于河北已经迁都至邺城了,邺城令的官职就相当大了
“那这些妇人……?”刘禅接着问
“当然也准备杀了”
妇人不假思索地回道答,“司马氏犯的是谋逆的重罪,他们的家属岂能够幸免?”
“本来当初攻打河内之时,就该杀尽的”
“但相爷有好生之德,为她们执行了死缓一年”
“如今一年之期已到,自该杀矣”
这便是包括这名妇人在内,所有河北人关于河内司马氏所了解到的全部信息了
当然了,我们常说过
底层民众得到的消息,都是统治阶层希望他们听到的信息
真相永远掌握在统治阶层手中
就比如对外出征,你一万兵,可以宣称有十万兵
打了败仗,你可以宣传说打了个平手
这都是一种稳住舆情的手段,也巩固自身统治的方式罢了
河内司马氏也是如此
其实司马氏所犯的罪,主要有两条
一则是诽谤造谣李氏在河北专权
一旦成功,是真的有可能颠覆河北政权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齐国的权力结构,都是由李氏主导建成的
一旦李氏倒头,必然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使得齐国产生分裂的可能
所以这条罪是最重的
第二条罪,就是司马氏的负隅顽抗
本来一开始也只说了,不针对其旁支族人
但由于司马氏非但不投降,还敢向河北官军还击
这才被李翊下达了最后通牒,即——斩尽杀绝
事实上,等陈到、魏延被批评过后,就已经开始执行高层的命令
将司马氏一族,老少不留,全部杀尽
只剩下一些妇人了
这些妇人大多为司马氏家族的妻眷、子女,亦或者是女婢或仆人的妻眷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杀,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女子她们本身没有太强的抵抗力,掀不起太大风浪来
所以可以之后再杀
第二,封建时代的军队毕竟是有局限性
纪律严明如刘备的军队,能做到不侵扰百姓,已经堪为时代楷模了
难道连战俘、钦犯都不许侵扰吗?
即便是刘备也不会去禁止这一点
毕竟这个时代“军妓”都是合法的,甚至连汉朝官方都纳入了专门的法律条文之中
第三,一般来讲,牵涉到大案子的犯人,一般会留下些活口
因为害怕杀光之后,将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或者查出其他端倪来
防止想要顺藤摸瓜,结果却无人能够审问的局面
因此会专门留下些活口
所以眼下便能看到,这群河北官兵正押解着三十多名妇孺
这些妇孺都是准备要处决或者服役的,也就是说她们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因为不管是服役还是直接处决,都不可能再有生还的可能
只不过是分批次处决罢了
除她们以外,仍有一些钦犯家属被关在大牢里面
后续情况如何,还要等待廷尉的审问,以及进一步的盘查
“哼,咱们在河北能够衣食丰足”
“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李相爷给的”
“这些反贼竟然诽谤相爷,还欲颠覆河北大权”
“真是死不足惜!”
人群的气氛很快被调动了起来,大家都指着这些妇人们破口大骂
对她们没有丝毫的同情
刘禅对此不能够理解
待大致弄清楚“真相”以后,他再次举目望去
果然见着这数十名妇人,皆是以绳索缚手,踉跄而行
其中更有三二大腹便便者,面色惨白,步履蹒跚
军校怒目圆睁,口中骂个不停:
“贱婢拖沓,误了行程!”
言罢,扬鞭便抽
那妇人哀嚎一声,跌倒在地
刘禅见状,心头火起,终于忍不住了
竟不顾李治阻拦,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军校,怒道:
“住手!不许欺负人!”
军校猝不及防,踉跄两步,定睛一看
竟是个锦衣童子,不由大怒:
“哪里来的的小畜生,敢阻挠军务?”
说罢,挥鞭便朝刘禅抽去!
李治大惊,箭步上前,以臂格挡,
“啪!”一声响,鞭梢狠狠抽在李治臂上,登时皮开肉绽
李治咬牙忍痛,但还是转过来关心刘禅道:
“阿斗,无恙否?”
刘禅摇了摇头,又问李治,“表兄,你呢?”
李治咬紧牙关,摇了摇头,“无碍”
然嘴上说无碍,面色已疼得惨白,后背更是出汗如浆
家仆见了,吓得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诶呦!小祖宗诶!!”
家仆扑倒在李治脚下,目光飞快地扫遍他全身
“您受伤没有啊?”
“诶呀,您这手,诶哟哟!”
家仆急得直冒冷汗,“您这样冒失,叫我回去如何与袁夫人交代哟!”
家仆哀嚎一声,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那名军校见了这名家仆,扬鞭骂道:
“那小子,汝乃这俩顽童之大人乎?”
听到军校的喊话,家仆的怒气顿时在此刻爆发
“放肆!!!”
家仆挺直腰板,吼声如同炸雷一般响
“胆敢伤我家公子,我叫主母砍了你的头!”
“知道我们是谁吗!”
那军校万没想到一名仆役竟然如此嚣张
军校冷声笑道:
“某管你是谁,某乃是魏将军的兵”
“魏将军有令,凡是妨碍军令之人,皆可鞭笞!”
“劝汝赶快带着这俩顽童滚开,否则某以汝等妨碍公务为由”
“一并拿了治罪!”
言罢,立时有两名虎背熊腰的河北兵站出来,手执铁索,欲要缉拿众人
那名家仆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撒
毕竟他不敢撒在两个小孩身上,正好拿你这军校出气
乃轻哼一声,冷言叱道:
“吾道是谁,原来是魏延手下一名兵子”
“魏延见我家主人,尚要侧目”
“汝怎敢伤我家主人大公子?”
军校大怒,扬鞭欲打
“竖子安敢辱我家将军!”
李治见此,赶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印
上刻“丞相府”三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众军士见状,登时变色,纷纷跪地
那军校面如土色,颤声道:
“……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
“还望公子恕罪”
哼,现在知错了?
那名家仆昂首挺胸走到那名军校跟前,俯视他,阴阳怪气道:
“你是不知我家夫人有多疼爱我家公子”
“若是叫她知道了是你打的,你猜魏延保不保得住你?”
这!!
那军校顿时傻眼,汗水打湿了衣襟
他就是一名底层军官,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公子竟然会是相府的大公子啊
毕竟以他的身份平时也见不着
除非是他的上司魏延,才可能认识李治
唉,平日跋扈惯了,万没想到今日踢到铁板上了
军校无可奈何,只能将那名家仆拉到静处
“害,小哥”
“咱们都是替自己爷办事的,何苦相互为难呢”
那军校从怀中取出一袋钱,塞到那名家仆手中
“这就当是兄弟们请你喝酒了,烦你替我等在公子爷面前美言几句”
“你我同为狗仗人势之徒……”
“呸!!”
家仆大怒,叱道,“谁与你是狗仗人势之徒?”
“——哦不对不对,小的说错了”
“小的没什么文化,不及您是相府出来的人,您说是也不是?”
这名军校确实没读过什么书,不过魏延用人向来不拘一格,
他本身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自然也习惯从底层提拔士兵
反观这名家仆,出身于相府
不说有什么大才,但至少是能够识文断字的
“这话倒还中听”
家仆掂了掂手中的钱囊,不动声色地放入怀中
“也罢,我也只能替你说两句好话”
“但主母怪罪不怪罪,就不是我能定的了”
“……唉,那就全劳兄台了”
就在两人接耳之际,刘禅已经将那名被打倒的孕妇给搀扶起身
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被押解?”
妇人垂泪道:
“妾身名叫阿若,是司马氏家眷”
“因丈夫战败被擒,我等亦被充作官奴”
“今日押往矿场服役,不想……呜呜……”
言未尽,已是泣不成声,又抚腹哽咽
邺郊官道尘土飞扬
刘禅眼眸一动,小手紧攥着李治的袖角,眼巴巴望着那名唤作阿若的孕妇
粗麻衣襟已被鞭子抽裂,隆起的肚腹上赫然有一道血痕
“表兄……”
刘禅嗓音发颤,“她若去了矿场,必是一尸两命!”
李治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珏,眉头紧皱,显然是在反复思量
然后又转过头来问刘禅道:
“阿斗,你、你当真想救她?”
“我、我、我……”刘禅犹豫迟疑了一下,到底是点了点头,“我不想见着她死”
“好罢!”
李治心头一狠,尽管知道这样做可能带来的后果
但心中那股侠义之气促使他挺身向前
他从小便是听着父亲与刘备的故事长大的
非常羡慕二人,年轻时那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感觉
只见李治阔步向前,猛然抬头,对那名领头的军校出声喝道:
“这妇人,本公子要了!”
啊?军校手中的棘鞭“啪嗒”落地
众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
这不是给他们出难题吗?
“公子三思!这些可都是钦犯,也是相爷点过名的”
“吾等万不敢违抗军令将之放了,请公子恕罪”
军校倒也聪明,不忘强调一声相爷
说你老子也是打过招呼的,所以也别仗着你老子来要人
除非你老子松口,否则咱们也只能冒险得罪你了
“少废话”
李治眉梢一扬,“又不是叫你们把人都放了,我只要她一个!”
说着,李治突然解下腰间的锦囊,砸了过去
“这足以买下十个奴了罢?”
这……
众军校又是一愣,钱够是够
可问题是这些妇人都是“非卖品”啊
就在这时,那名家仆也慌忙扑过来阻止:
“大公子!大公子诶!”
“这、这、这可是钦犯家属,万不可私自放掉”
“否则相爷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家仆心头叫苦,感慨陪公子出游真不是一个好差事
他上一秒还在犯愁,回去怎么和袁莹解释李治手上的伤
下一秒李治又给他出了一个新的难题
“蠢材!”李治背着手,朗声说道:
“本公子是要她做我府上的家奴,进府当一名浣衣婢!”
“难道这也不可?”
见家仆还有些犹豫,又正色说道:
“上月父亲还赞我《孟子》读得好,你猜‘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出自哪一章?”
“今日既叫我撞着此事,便不能不管”
这……
那家仆眼珠骨碌碌一转,心想公子既是要将她收入府上当家奴
那便不算私自放掉
到时候不管是相爷还是妇人都应该知情,公子又如此执拗,似乎也只能是如此了
“好、好罢”
家仆赶忙上前,将李治扔出去的香囊给拾起,然后蹲下身来帮他重新系上
待系好之后,取出一袋钱,仍给那名军校
“给你!”
家仆一指阿若,“这妇人我相府要了”
哪能够真的让李治用香囊去买人,家仆把刚刚军校给的钱,又还给了他
那军校忙道,“兄台,这妇人可是——”
我知道!”
家仆出声打断军校,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我说是我相府要人,你是耳朵聋吗!?”
家仆刻意将“相府”二字喊得很大声,军校闻此,便与其他几名军官聚在一起商议
军人毕竟比较严谨,即便已经搬出了相府来
他们依然要内部进行一下讨论
半晌,家仆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如何?商量好没有?”
“尔等要讨论就快些,耽误了我等的行程”
“你等吃罪得起吗!”
话音方落,那名军校已经转过身来了
“好罢,就依照大公子之意,将这名妇人卖与相府做奴”
阿若得救,泪眼婆娑地拜倒在刘禅、李治跟前
“阿若谢过两位恩公!”
二童将之扶起,带着她往相府方向走
路上,家仆忍不住感慨道:
“公子,世子,您二位今日可算是好人好事,干的大善事啊”
“不过——”
话锋忽又一转,“恕小的多嘴”
“就算您将这妇人带回相府,只怕也留不住她”
“纵然相爷愿意,主母只怕也不能答应”
这话说得有意思
家仆刻意强调,以李翊严谨的性格,肯定不会收容她
即便他破天荒的收容了,袁莹肯定也不会答应
别看袁莹平时娇俏可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别忘了她的身份——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汉朝的士人鄙视链本就很严重,像袁莹这种出身名门望族的人,一生又没遭受过太大的挫折
骨子里便是瞧不起底层的
这是刻在血脉里的,不是袁莹自己能够决定的
平日相府里的人,都是袁莹帮忙“审查”背景身份
因为她身上自带的贵气,能够一眼判断出那人的气质
以袁莹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钦犯家属,去接近她儿子的
正说间,李治忽然开口:
“诶,阿武,上次你给我买得蜜饯呢?”
“再去给我买一份罢!”
正在前面驾车的阿武一听,忙道:
“诶呦,公子您就饶了小的罢”
“一会儿就吃晚膳了,您吃了蜜饯又该不吃饭了”
“到时候主母又要责怪小的”
“再说今晚是相爷办的家宴,来了许多河北的高官”
“您身为长公子,可不能迟到啊!”
李治笑道:
“蜜饯我买来给弟弟、妹妹们吃”
“你快去快回,应该能够赶上”
“公——”
“快去!”
不容阿武继续开口,李治再次严肃命令到
“唉,好罢”
“公子您可别乱跑”
阿武拗不过李治,无奈之下,只得去铺子上买蜜饯去了
阿武一走,李治便拉着刘禅下车
“阿斗,快下来”
“怎么了?表兄?”
李治并未作答,又催促那名孕妇赶快下马车
“跟我来!”
李治对邺城街道的位置比较熟悉,他很快将阿若带到了一个巷口
“表兄,到底怎么了?”
刘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忍不住继续发问
李治便解释道:
“阿武说的对,以父亲、母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留下阿若的”
话落,转身面向阿若
将自己的玉印给了她,说道:
“阿若,你拿着我的玉佩出城去罢”
“等离开了这里,再拿它换钱,应该够你们母子安稳度过后半生了”
阿若感动的无以复加,再次泣拜道:
“恩公的大恩大德,阿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这时,忽听得巷外传来“公子!公子!”的喊声
李治便赶紧催促阿若快走
刘禅又问:
“表兄,我们放走了阿若,怎么解释?”
“别急!”
李治灵机一动,突然拽着刘禅扑进道旁泥沟,锦袍霎时染作土色
然后还不忘抓把腐叶往脸上抹,刘禅惊得瞪圆眼睛
“表兄,你难道疯了不成?”
“傻小子!”
李治边搓泥边低语说,“父亲见了鞭痕必然追问,若见你我滚成泥猴……”
他突然龇牙咧嘴撕开衣袖,“就说是追野兔摔的!”
正好,家仆阿武也赶了过来
见着世子与公子变成这个样子,顿时目瞪口呆
他不过才离开一会儿,两人咋就成这样了?
“诶呦!”
阿武急得直跺脚,叹道:
“公子啊,我不是跟您说过了么?”
“今夜是相爷办的家宴,专门宴请了河北诸多官员”
“公子这般模样——”
阿武望着李治的模样,顿时也将不见了的阿若忘诸于脑后了
只担心现在回去洗澡换衣服,也不赶趟了
“妙哉!”
李治反倒是眼睛一亮,竟抓把污泥抹在刘禅脸上
“正因宾客满堂,父亲才不便发作!”
刘禅恍然大悟,也学李治模样,滚成了一个泥猴
望着对方滑稽的模样,两个孩童都笑了
……
更鼓初响,相府正厅已灯火通明
李翊正举杯与陈群论及新律
陪他出席的乃是袁莹
事实上,到河北以后,凡有应酬,陪伴李翊出席的夫人都是袁莹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四世三公出身
河北又是袁氏旧地,带着袁莹抛头露面,可以大结北人之心
时间一长,河北人都认定袁莹是主母了
不过在相府里面,平日仍旧是麋贞说话分量更重一些
毕竟凡事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夫妻俩并排而坐,同居主位
袁莹望了眼天色,黛眉蹙起,问:
“治儿与阿斗怎还未归?”
话音未落,忽闻厅外一阵骚动
但见两个泥猴跌跌撞撞闯入,锦袍尽染污渍,发间还缠着几根枯草
刘禅靴底黏着河泥,每走一步,便在地毯上印出个湿漉漉的脚印
李治更甚,半边脸糊着淤泥,活似刚从漳河底爬出来的水鬼一般
满座公卿先是一静,继而哄堂大笑
张郃一口酒喷在案几上,指着两个孩子道:
“丞相府的小公子,倒是比我家那小子还会玩!”
高览拍腿直乐:
“当年我家小子醉酒坠马,也不过如是!”
李翊面色一沉,眉头紧皱
袁莹更是气得指尖掐进掌心,强撑着笑说道:
“定是又去掏鸟窝了……”
“来人!”
李翊突然出声,惊得满堂笑声戛然而止
“带两位公子下去沐浴更衣”
语气平静得可怕
婢女们慌忙上前,将两名小公子给带了下去
“诸位,继续饮酒”
李翊举杯,袁莹亦举杯
众官员乃齐齐举杯,说着吉祥话
过了一会儿,两名公子已经洗干净了,穿着整洁的衣服走进屋内
袁莹瞥见见李治袖口撕裂处露出伤痕,瞳孔骤缩
忙将之拉过来,关切问:
“治儿,你这手怎么回事?”
刘禅赶忙在一旁抢答道:
“是我们追白兔时,摔进了漳河故道才伤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
袁莹虽然心疼,但也并未多想
只是吩咐一旁的侍女说道,“去我箱底取那瓶雪蛤膏来”
李翊搁下酒盏,淡淡道: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既然洗好了,就赶紧坐下”
“别让大家看笑话!”
李治与刘禅对视一眼,齐齐拱手作揖谢座
“谢父亲!”
“谢相父!”
两兄弟很快坐好,全都笑了
刘禅小声感叹:
“还是表兄聪明,相父当真没有怪罪,也没追问”
李治嘿嘿一笑,一指堂下宾客:
“多亏今日设宴,家父碍于面子,不会追问的”
“等过了今晚,权当无事发生”
就在两兄弟为自己竟然“算计”到李相爷而沾沾自喜时,忽闻府外喧哗
甲胄碰撞之声骤起,自府外传出
众人皆惊,纷纷停杯投箸,朝门口望去
“砰!”
厅门被推开,邺城令魏延披甲按剑,大步跨入,身后跟着数名军士
李翊眉头一皱,沉声道:
“文长,何事擅闯?”
魏延抱拳一礼,肃然道:“禀丞相,今日末将巡视城门,擒获一名叛贼家眷,正欲出逃!“
李翊闻言大怒,叱道:
“些许小事也要报我”
“吾迁汝为邺城令何为?”
“今以贱婢逋逃之琐事,坏吾与诸公雅兴耶?!”
“汝只管按律处理即可,又何须告我?”
魏延却眼眸一蹙,沉声道:
“此事重大,末将不敢擅专!”
“还是请丞相亲自来定夺吧”
李翊目光一凝,“哦?”
此时他也反应了过来,放下酒樽,“带上来”
军士推搡着那妇人上前,她踉跄几步,跪伏于地,缓缓抬头
——竟是阿若!
刘禅与李治瞳孔骤缩,浑身僵住
魏延冷笑,一把揪住阿若的头发,厉声喝问:
“说!是谁放你出城的?”
阿若嘴角渗血,颤巍巍抬起手,指向李治、刘禅——
“是他,他们……就是他们放了我!”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禅与李治身上
只见两个小孩僵在原地,目光呆滞
从他们的眼神中仿佛能够看出其中情感——
不是恐惧,而是失望!
巨大的失望!
两名小孩内心仿佛被一根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痛!太痛了
袁莹黛眉皱起,不发一言
李翊缓缓起身,面色阴沉如水
厅内死寂,唯闻烛火摇曳之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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