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李翊:逆子,你是要跟吾打擂台?

  邺城,丞相府
  夜,长夜
  宴席散尽,宾客皆匆匆告退,连素来豪迈的高览也仅拱手一礼,便低头快步离去
  徐晃临行前本想劝解两句,却被陈群暗中扯住衣袖,只得作罢
  大家都是聪明的职场人,众人唯恐惹祸上身,纷纷以事为由,各自告辞离去
  至晚间时,众人已尽散而去
  厅内烛火摇曳,映得人影幢幢
  唯余案几残羹冷炙,杯盘狼藉
  书房内,李翊负手而立,面沉如水
  李治与刘禅跪坐案前,各自执墨锭,在砚台上缓缓研磨
  墨汁浓黑如夜,沉滞难转,恰似此刻凝重的气氛
  窗外风声呜咽,偶有夜枭啼鸣,更添几分森然
  袁莹立于门侧,欲言又止
  她看着李治指尖磨得发红,却不敢停歇,心中不忍,终是轻声道:
  “夫君,夜深了,不如……”
  李翊冷冷一瞥,袁莹便噤声退下
  甫一出门,便撞着姊姊袁瑛
  袁瑛爱子心切,忙跑过来关心,问道:
  “如何阿妹?阿斗他……不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袁莹摇了摇头,虽不开言,但袁瑛看得出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不太好
  她轻轻透过窗户,朝屋内望去
  只见刘禅已经累得背打不直了,手指更是肿胀通红,不能屈身
  “唔……”
  袁瑛捂住嘴唇,美眸中已浸满了泪花
  “阿斗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哪知阴谋诡计、世道人心?”
  “其晚膳不曾吃,就被丞相罚去磨墨”
  “如今已过了近两个时辰了,孩子身体如何吃得消?”
  袁莹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们犯了错,被父亲惩罚
  可李翊不也在书房里守了两个时辰了吗?
  “阿妹,你、你这是怎么了?”
  袁瑛似想起些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妹妹
  “你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
  “我?我怎么了?”
  袁莹一挑眉,不解地问
  “从前的你,向来是关心孩子的”
  “今日治儿被罚了两个时辰,怎不见你去找丞相求情,替他美言几句?”
  “……唉”
  袁莹叹了口气
  “稚子有过,惩之只为使其铭心”
  “丞相明断,皆为琢玉成器耳”
  “我等权且等候,丞相自有分寸”
  孩子们犯了错,被惩罚是为了给他们长记性
  袁莹劝姊姊相信丞相的判断,这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不是袁莹不愿意给孩子们求情
  而是李翊这样一个性格强势的人,抓孩子教育同样抓的很严
  当母亲的,平日如果观点不与李翊冲突,那便任由袁莹奖惩
  可一旦教育观与李翊冲突了,那就是李翊乾纲独断
  这是原则问题,相府上下任何人撼动不得
  类似体罚,
  从前李翊并非是没有体罚过孩子
  彼时,莫说袁莹,纵是麋贞、桃红都曾出面阻拦,帮孩子们求情
  可众女越是如此,李翊便越是要加罚
  原本罚跪一个时辰,若是敢求情,就再加半个时辰
  时间一长,李翊再体罚孩子时,就再也没人敢出来求情了
  因为她们知道,自己越是求情,孩子们就越惨
  也正是因为李翊践行这个原则,才养成了他的孩子们,不会出现被母亲“溺爱”的情况出现
  夜已深沉,丞相府内许多灯火已渐熄
  袁莹与袁瑛姊妹二人静立书房外,廊下烛火摇曳,映得二人神色晦暗不明
  就这样又等了半个时辰
  袁瑛指尖绞着帕子,不时望向紧闭的房门,心中忧虑难消
  袁莹则面色沉静,唯有一双凤眸微眯,显是心中不悦
  此时,铁甲铿锵之声由远及近
  魏延大步而来,甲胄未卸,腰间佩刀随着步伐轻晃,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他满面红光,显然自觉立了大功,正等着领赏
  所有离去的宾客官员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走的
  魏延行至近前,抱拳一礼,声音洪亮:
  “末将拜见丞相夫人,拜见王后!”
  袁莹眸光微冷,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
  “魏将军今夜辛苦了”
  魏延咧嘴一笑,毫不掩饰得意:
  “夫人过奖!末将职责所在,岂敢言苦?”
  “那逃犯阿若持有公子玉印,末将便知其中有诡”
  “所以专程将之捉住审问了一番”
  “二位公子之事,末将也已在丞相面前禀明……”
  袁莹指尖微微一颤,面上却依旧平静,只轻抬素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
  “将军今日做得很好,下去到库房领赏去罢”
  魏延闻言,更是喜形于色,朗声道: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在性格刚直方面,魏延堪称为“大关公”
  关羽虽然跟同事的关系处得不好,但不至于得罪每一个人
  而魏延不同,他是平等的得罪每一个同事
  历史上,作为征西大将军,丞相司马
  理论上讲,诸葛亮死后,魏延就是蜀汉军界第一人了
  但却被杨仪轻松策反军队,何也?
  因为他不仅在朝中没有一个盟友,就连军中也没有一个盟友
  魏延这样一个爱兵如子的将领,却在与杨仪的争权中,被轻松策反了军队
  乃至众叛亲离,没几个士兵跟他,这不显得矛盾吗?
  这是因为杨仪让王平搬出了诸葛丞相,说:
  “丞相尸骨未寒,你们怎么敢?”
  此言一出,蜀军都以为魏延是真的造反了
  于是纷纷弃他而去
  这里的关键一点就在于,当杨仪宣布魏延造反时
  蜀军部队中的中高级军官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魏延说话
  说白了,但凡有几个威望高的将领站出来,稳住自己部曲中的士兵
  魏延又何至于众叛亲离?
  同为武将,降将派的护军姜维站队杨仪
  益州派的王平亲自来策反魏延部曲
  凉州派的马岱,更是亲自率兵去追杀魏延
  你便能知道,魏延他的情商有多低,是真的不会跟同事相处
  但魏延的的确确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不然刘备也不会力排众议,把张飞北战区总司令的位置,让给魏延了
  所以我们常说,魏延是关羽政治生命的延续
  他跟关羽一样,都是有刘备惯着、诸葛亮哄着
  刘备一死,魏延私下里便发牢骚说——
  “诸葛亮太胆怯了,要是先帝还在就好了”
  饶是如此,诸葛亮依然是哄着、宠着魏延
  就比如车骑将军刘琰与魏延不和时,诸葛亮亲自出面责备刘琰,让他给魏延道歉
  而当刘备、诸葛亮都不在了呢?
  事实证明,几乎就是诸葛亮一死,魏延就马上跟着去了
  后主刘禅不是没有想过要保魏延
  魏延与杨仪争权时,刘禅是派了蒋琬过去调解的
  但刘禅毕竟不是刘备,他威望不高,是压不服手下两大权臣的
  袁莹见魏延未能听出她弦外音,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将军真不愧是我家夫君一手提拔起来的,做事果然周全”
  魏延浑然不觉话中讥讽,反而愈发得意,竟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夫人,末将听闻齐王许了河北四镇将军之位的名额,不知丞相属意何人?”
  “这镇北将军一职,丞相将会给谁?”
  一般来讲,
  四征将军、四镇将军、四平将军、四安将军级别是差不多的
  都是少将级别的军衔
  相当于现代的兵团司令、集团军司令,是军长级别的高官
  不过在汉末,曹魏政权与蜀汉政权级别大小有区别
  单就针对季汉阵营而言,应该是:
  四方>四镇>四平>四征
  不过正如上面所属,这都是少将级别的军衔,都是地方集团军司令
  严格意义上讲,区别不大
  比如陈登就是征南将军,但并不代表他在面对后将军黄忠、右将军张飞时就会矮一个头
  毕竟大家都是地方军长,在谁的地盘谁说了算
  此前四方将军之位瓜分完之后,刘备故意晾了河北人几年时间
  然后才在这时候拿出来一个大甜枣,将镇北将军的名额给了河北
  魏延作为邺城令,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提前比河北将领先得知这个消息
  所以借着这次“立功”的机会,他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明确表示他想要这个镇北将军之位
  他觉得以他的才华,自己完全配得上这个职位
  “夫人,末将以为镇北将军一职,需遣有担当、有德行、有本事之人任之”
  “末将不才,愿毛遂自荐”
  “烦请夫人替我在丞相面前多美言几句”
  魏延不厌其烦,再次提出自己想要镇北将军之位
  在他看来,自己连丞相之子、齐王世子都敢问罪
  完全是秉公办事,丝毫不徇私枉法
  这绝对是正义刚直的典范
  河北要是不选他当镇北将军,那河北老百姓也不能答应啊?
  此言一出,袁瑛眉头紧蹙,心中暗叹:
  “此人怎如此不知进退?”
  她平日在徐州,也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官员
  他们大多是想通过自己,升官发财
  但好歹其说的委婉,哪里会似这般明晃晃地提出来?
  袁莹眸中寒意更甚,指尖轻敲手背,冷冷道:
  “四镇将军之位,需依河北律法而定,非一人可决”
  “至于人选……”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淡漠,“相府自有考量,将军且回去,安心等候消息便是”
  袁莹的意思就是,镇北将军一职,需要根据河北的法律、基本法来确定
  她说了不算
  但临了又不忘强调一句,我们相府内部的决定也很重要
  至于结果如何——你回家等消息去罢!
  回家等消息,就是这么个态度
  问其他的,你就问的太多了
  魏延这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但仍旧未悟袁莹真意
  只当她是公事公办,便抱拳笑道:
  “末将明白!多谢夫人指点!”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铁靴踏地之声渐远,唯余廊下一片沉寂
  袁瑛见他走远,终于忍不住低声道:
  “阿妹,这人怎么这样?”
  “莫说在徐州,纵是当年在淮南时,父亲帐下那些求官的”
  “好歹也懂得先送幅字画、赠匹良驹”
  她指尖轻点太阳穴,“哪有这般直愣愣讨官的?莫非河北官场尽是这般人物?”
  袁莹闻言冷笑,手中团扇掩住朱唇:
  “河北众官员,我大多认识”
  “他们皆是善察言,知进退之人”
  “便是张辽那等粗人,也晓得在节礼里夹张名刺”
  “偏这魏文长——最是拎不清轻重!”
  河北大多高级官员袁莹都认识
  据她观察,他们一个个都挺懂事的
  就属这魏延不会来事儿,听不懂场面话
  ……
  书房内,李翊轻轻啜了一口茶汤
  一言不发,一言不发
  最可怕的不是大发雷霆,而是什么也不说
  刘禅此时手腕疼得厉害,他偷眼瞧向李治,见他神色沉静
  只是眉头微蹙,显然也在思索今日之事
  阿若的背叛,魏延的咄咄逼人,父亲的震怒……
  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快太快,让刘禅至今仍觉恍惚
  他原以为救人一命是善举,却不想反遭背刺
  “啪!”
  一滴墨汁溅出砚台,落在雪白的绢帛上,迅速晕开,如一滴泪痕
  李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怎么样?”
  “手累不累,疼不疼?”
  李治指尖一顿,缓缓抬头,与李翊对视一眼
  旋即摇了摇头,又把头给低下去了
  李翊目光如刀,又转向刘禅:
  “阿斗呢?”
  刘禅嘴唇微颤,低声道:
  “相父……是阿斗连累了表兄”
  “儿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李翊一颔首,“你有何错?”
  刘禅眼珠骨碌碌一转,旋即答道:
  “儿臣不该擅作主张,更不该……不该轻信于人”
  李翊沉默良久,忽而长叹一声
  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缓缓道:
  “今日之罚,非因你们救人,而是因你们——不知人心险恶”
  风声渐紧,烛火摇曳
  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李翊起身,从书柜里取出《韩非子》
  书房里的图书他全都看过,烂熟于心了
  随手一翻,便找到了备选篇
  “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
  李翊拿着书卷,缓缓念了其中一句话
  旋即问刘禅道,“阿斗,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禅大脑飞速旋转,拼命在脑海里寻找以前的记忆
  “……是、是,这句话的意思是……”
  紧张的汗水自他耳边滑过,忽然灵光一闪
  “哦!儿臣想起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主的祸患在于轻易的信任别人,轻易信任别人就会被别人所控制”
  “不错”
  李翊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刘禅的回答,令李翊心中还是略感欣慰的
  至少证明这几月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尔等救人本是无错,错就错在不辨忠奸,不明是非,轻信他人”
  “今日若非魏延拦截,尔等便放走了一名国家的钦犯”
  “乱了我齐国的法度!”
  刘禅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相父教诲,儿臣谨记!”
  李翊见他态度端正,神色稍缓,又看向李治
  只见他尽管已经气喘吁吁,可仍旧跪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沉默不语
  李翊眉头轻皱,淡淡道:
  “阿斗出去,治儿留下”
  刘禅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向李治谢恩
  随后,恭敬地行礼退出
  临出门前,又望一眼李治
  “……表兄,唉”
  刘禅心里默叹,暗自为表兄祈祷,祝他好运
  踏出书房门槛,刘禅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他低着头,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让眼泪落下
  相父最不喜人软弱,他不敢在相父面前哭
  可一抬头,便见母亲袁瑛立在廊下,满眼忧色地望着他
  “阿斗!好孩子”
  袁瑛快步上前,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
  “怎么样,可曾挨罚?饿不饿?”
  眼中满是母亲的关切
  刘禅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他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袖,声音哽咽:
  “母亲……相父训我了……”
  袁瑛心疼得不行,连忙用手绢替他擦拭眼泪,柔声问道:
  “相父罚你了吗?”
  刘禅不置可否,抽噎着道:
  “相父说……说我不该轻信阿若……更不该……不该擅自做主……”
  袁瑛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
  “相父说得对,但阿斗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再犯便是”
  刘禅点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自幼长于乱世,虽贵为齐王世子,却极少享受寻常孩童的温情
  父亲刘备常年征战,忙于国事,疏于陪伴
  母亲袁瑛虽疼爱他,却也常因身份所限,不能太过亲近
  今日受了训斥,心中委屈翻涌,竟是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母亲……孩儿只是想救她……她肚子那么大”
  “若是被押去矿场,必定活不成的……孩儿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袁瑛听得心酸,将他搂得更紧:
  “阿斗心善,这没错”
  “可这世道,人心难测,相父是怕你吃亏”
  正说着,袁莹也匆匆赶来,见刘禅哭得厉害,忙问:
  “阿斗怎么了?治儿呢?”
  “你表兄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刘禅抹了抹眼泪,低声道:
  “表兄……表兄不肯认错,相父把他留下了……”
  袁莹闻言,眉头一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
  “跟他父亲认个错怎么了?”
  她嘴上虽埋怨,可心里却清楚——
  李治这性子,像极了他的外祖父袁术
  当年袁术兵败,宁肯烧毁宫室,也不肯低头投降
  如今李治骨子里那股傲气,竟是一脉相承
  袁瑛轻叹一声,上前抱住袁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
  “阿妹别急”
  “丞相他虽然严厉,但总归是为了治儿好”
  唉
  袁莹叹了口气
  面对这种情况,她完全无计可施
  “姊姊你有所不知,我这孩子打小脾气就倔,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
  “就坚决不肯认错”
  “为此,不知遭了多少冤枉的罪”
  刘禅听着,心中也替表兄担忧
  他虽被训斥,可相父终究是放他出来了
  而表兄却仍被留在书房,不知还要受怎样的责罚
  廊下夜风微凉,烛火摇曳,映得三人神色各异
  袁莹望着紧闭的书房门,终是忍不住,低声道: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袁瑛连忙拉住她:
  “阿妹,丞相正在气头上”
  “你现在进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袁莹咬了咬唇,终是停下脚步
  可眼中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
  书房内,烛火依旧明亮
  李治依然笔直的跪着,脊背如松,可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翊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望着他,缓声闻:
  “治儿,你知错吗?”
  李治沉默片刻,然后抬头直视父亲,终是开口:
  “儿臣救人无错”
  李翊眉头一皱,冷声道:
  “阿若是钦犯,汝擅自放走钦犯,还敢说无错?”
  李治不闪不避,朗声道:
  “她是一个孕妇,是一个弱者”
  “父亲常教导我们,‘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孩儿不知她犯了多大的罪,要遭此虐待,孩儿救她何错之有?”
  李翊闻言,不怒反笑
  “好,好!这时候你倒记得为父的教诲了?”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砚台墨汁四溅
  “那我问你——”
  “阿若当着众官之面,出卖尔等,汝心里作何感想?”
  李治沉默片刻,却仍固执道:
  “她出卖我们,是她自己的事”
  “这与我救她并不矛盾”
  “荒谬!”
  李翊厉声喝道,“你救她,她却反咬你一口,你难道就不寒心?”
  李治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父亲,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经得住拷打?”
  “若换作是您,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至死?”
  “您常说,‘仁者爱人’,难道这‘人’还分贵贱?”
  李翊摇头,“仁者爱人,但为君者,更需权衡利弊,明辨是非”
  “阿若是钦犯,若按照你的理论,岂不是每一个罪犯全都该赦免?”
  “你可知你老子顶着多大的压力,才给河北争取了左监、右鉴的位置”
  “将新编的《齐律》颁布下去的?”
  “汝身为我子,不替你老子考虑,反倒向着外人!?”
  其实出了这档子事并不严重,严重的是魏延傻不拉几的当着众文武的面把他儿子拉了进来
  站在魏延自己的角度看,他的确是秉公办事,不徇私枉法
  可站在李翊的角度看,这厮简直是啪啪打他这个领导的脸
  就这么说吧
  但凡换作别人,今日过后,魏延的政治生命基本已经断绝了
  他的职业生涯后半段,注定是要被穿小鞋穿到死的
  只不过他很幸运
  遇着了刘备,遇着了李翊
  刘备很喜欢魏延,他喜欢他刚直的性格,以及其豪气干云的气概
  而李翊也了解魏延的为人,他真不是故意的
  就是单纯脑子有泡
  如果非说他是故意的,
  那只可能是魏延觉得,当着众文武的面,来问罪李治与刘禅
  更能够显得他刚直无私,不畏权贵
  “父亲休要瞒我!”
  李治大声说道,“我已经听说了,阿若是司马氏族人的亲属”
  “您此前下令屠遍河内司马氏,已经让您饱受非议了”
  “齐王千岁一直推崇仁义为本,宽仁待人”
  “司马氏有罪,诛其首恶即可,为何连其家眷妇孺也不放过?”
  “您不仅下令杀了他们的全家老小,甚至妇孺也是如此待遇”
  “到如今,一个怀胎六月的妇人都要押赴刑场”
  “我大齐向来是以仁义治国,孩儿救她,何错之有?”
  “孩儿今日只是觉得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事”
  “倘若今日不做,将来终将后悔!”
  “故今日之所为,父亲执意要诘问的话”
  “那孩儿的心里话是——不悔!”
  李治的声音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夜色沉沉,院中唯有风声呜咽
  李翊独自立于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忽觉疲惫
  他教了李治仁心,却还未来得及教他权衡
  而今日这一课,终究太过沉重
  回头望一眼儿子倔强的背影,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治儿,你这是在责问父亲的不是么?”
  李翊瞳孔微缩,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父亲,您教孩儿读《孟子》,孟子曰:‘杀一无罪,非仁也;取非其有,非义也’”
  “父亲常教孩儿以仁德治国,可河北官军之所为,实在与仁德背道而驰!”
  屋内死寂,唯闻烛芯爆裂之声
  “竖子……”
  李翊眉头皱起,沉声道:
  “汝听好了,吾之所为”
  “皆依律而断,法条昭然!”
  李治抗声对曰:
  “父亲尝言刑无等级,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李翊冷笑一声,大声道:
  “不错,我是说过此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但有些人生来注定要更加平等”
  “如果你不是我儿子,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
  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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