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将那个隐藏在宁国府内的奸细,揪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青玄闪身出现,冷声喝道,“什么人?”
  东宫各处都有御卫守着,外人闯进来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当前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人,是“自己人”。
  那身影似乎惊了一瞬,但很快便沉稳回答,“是奴婢。”
  隐隐透着熟悉之感。
  今夜无月!
  院里的琼花玉树、殿宇楼阁都隐藏在茫茫黑暗之中,只留浅显模糊的轮廓可辨。
  但这并不影响习武之人的正常视物。
  是以不过一瞬,青玄便轻易认出了来人。
  “漫萧姑娘?”
  他有些惊讶,“你在这里做什么?”
  御卫的本能,让他的手悄悄按在了剑柄之上。
  大半夜的,她鬼鬼祟祟出现在书房的必经之路上不说,还逾矩地挡住殿下脚步,怎么瞧都形迹可疑。
  “奴婢有事要报。”
  漫萧低首垂眸,让人瞧不清神色。
  “还请殿下恩准。”
  言罢,也不管云顼是否答应,便自作主张的跪了下来。
  “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
  青玄皱眉,“殿下还有要务在身,耽误不得。”
  若事态果真紧急,方才在殿内,为何不禀?
  更何况,说到底她是太子妃的丫头,遇事理应先向太子妃请示。
  若非考虑到她平日里规矩本分,他都要怀疑,她是否想趁着夜色,勾引殿下了。
  “青玄大人有所不知,此事隐秘,实不宜让太多人知晓。”
  漫萧摇头,大义凛然的解释,“为了让殿下获知真相,奴婢只能出此下策。”
  青玄:……
  瞧她这副决绝的模样,他甚至都在怀疑,东宫里是不是有人在密谋造反了。
  不过她既这般坚持,他也不好再挡着,只得退到一边,跟着看向云顼,“殿下——”
  毕竟是太子妃的贴身宫女,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之事,也说不准。
  但按在剑柄上的手,却始终不曾拿开。
  凌冽的寒意,自云顼眸中划过。
  这一刻,他无比肯定,这个宫女,已然背叛。
  想起暖儿的叮嘱,他淡漠吐出一个字,“讲!”
  无形的威严自头顶压降下来,一时间,漫萧只觉喘不过气来。
  她蓦地有些心慌。
  也恍然想起,太子殿下其实并非一个很好糊弄的人。
  只是因着平日里,他对太子妃总是百依百顺、无限纵容的,便给了她们一个错觉——
  他很随和,可以任意靠近。
  但事实上,他对旁人,从来都是清冷疏离的。
  而现在,饶是她跪着不敢抬头,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压迫感。
  额头有冷汗冒出,手脚冰凉到几乎无知觉。
  “奴婢——奴婢——”
  卡在嗓子里的话,忽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会相信么?
  “本宫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云顼耐心告罄,“你若没想好,便不必再说了。”
  言罢,越过她便要去书房。
  “太子殿下!”
  漫萧一着急,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抬起双手,将捏了好一会儿的东西颤抖着呈了上去。
  “奴婢——奴婢是想将这个交给您。”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压下心里冒出的那点愧疚。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别无退路。
  太子妃,您是好人,可漫萧也要为自己和弟弟的未来做打算。
  更何况,太子殿下天人之姿,自不会独属于一个女人。
  欠您的,漫萧会用余生,慢慢去还。
  云顼漠然扫了眼她手中之物,并未去接。
  隔的远远的,半分不逾矩。
  见状,漫萧咬了咬苍白无色的下唇,低声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殿下,这是太子妃亲手绣的香囊。”
  尾音微颤,透着不自觉的心虚。
  果然,听到是苏倾暖之物,云顼眸光缓和些许,给青玄使了个眼色。
  这东西是否真的出自暖儿的手,尚未可知。
  为了不必要的误会,更因着长期以来的习惯,他不会允许除了暖儿以外的任何女子近身。
  漫萧心里浮起一丝难言的挫败与屈辱。
  平日里不让她近身侍候倒罢,难不成连亲手接个东西,他都不屑于靠近?
  在他眼里,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青玄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漫萧,上前接过她手中物什,恭敬交给云顼。
  这姑娘,怕是惦记上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漫萧自然能感觉到青玄审视的眼神。
  平日里二人关系虽一般,但因着菱歌的缘故,倒也还算熟悉。
  所以此刻,她完全能理解青玄的失望。
  可她心意已决,绝不会因为任何人而退缩。
  一个青玄,哪怕加上菱歌几人,都不会让她改变主意。
  云顼接过香囊,草草翻看了一下。
  细密的针脚,果然像是出自暖儿之手。
  她不喜女工,平日里也很少做这些东西。
  但并非没有。
  偶尔心血来潮,也会为绣他上一两个。
  “你说,这是暖儿的东西?”
  暖儿喜欢在里面装一些功效各异的药材,所以她的香囊,总是带着淡淡的药香。
  十分亲切好闻!
  这个香囊,也不例外。
  只是——
  他眸光一凝,瞧向它上面的图案。
  香囊的两面,都绣着高洁脱俗的兰草。
  是暖儿的审美!
  不同的是,一面只有枝叶,一面却开了零散的小花。
  兰的下方,还绣了玲珑小字,透出缱绻缠绵的意味。
  有花的一面是个“暖”字。
  而无花的一面,却是——
  一个“乔”字。
  “是!”
  此刻的漫萧已没有了方才的忐忑,神态举止恢复了往日从容,回答的十分肯定。
  “殿下若想知道实情,奴婢自会知无不言。”
  “只是——”
  她抬起头,善解人意的提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除非,他想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
  云顼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眼神冷沉,恍若千年幽潭。
  身上的寒意,在不知不觉中,已转为沉沉杀气。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是在找死。
  冰冷的语气,含着浓浓的警告,让漫萧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可随即,她就重新抬起头,摆出一副温柔小意的姿态来。
  “奴婢只是不想,殿下被蒙在鼓里。”
  心中难以抑制的期待,让她鼓足勇气,眸光灼灼的对上了他的眼神。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背叛,这是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容忍的。
  更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只要他生了疑心,就会将她宣入书房仔细询问。
  到时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处于盛怒中的他,必然不如平日里睿智警惕。
  而这,就是她的机会。
  哪怕不成事,只要她及时撕破自己的衣衫,他就再也说不清楚。
  涣儿说的对,他要想继续坐稳储君这个位置,就得纳她为妾。
  否则,言官不会放过他。
  “殿下不必怀疑,您为奴婢报得血海深仇,奴婢自当结草衔环,报答殿下。”
  她嗓音含了几分旖旎,温柔的接近于告白,“在奴婢心里,您才是唯一的主子。”
  只要他心里认定,太子妃这个香囊是为旁人绣的,事情就已成功了一半。
  当爱转变为了恨,就是他们感情破裂的开始。
  一边的青玄多少有些佩服。
  虽然但是,连殿下都敢惦记,勇气可嘉!
  话说,殿下对太子妃的感情,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她是有多想不开?
  云顼莫名觉得反胃。
  当初他之所以插手萧家的事,只不过是因着萧家无辜。
  并没有要她报答什么的意思。
  但——
  她若真记着这份恩情,就不该背刺暖儿。
  “封了她的嘴,明日交给太子妃处理。”
  栽赃诬陷,意图败坏暖儿清白,他没那么大度放过她。
  青玄应了声是,脸上已没有了方才的善意。
  背主求荣之人,罪无可恕!
  闻言,漫萧满脸错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怎么会这样?
  她几乎都已经明着表露自己的心意了,难道他还不明白?
  即便不愿接受,可也不该如此磋磨她的感情啊!
  他若不愿保她,那太子妃绝不会放过她这个叛徒的。
  素来沉稳的人,霎时急的语无伦次,“殿下,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青玄当机立断,出手点了她的哑穴。
  世界瞬间安静。
  漫萧无助的张着嘴,却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
  她脸色发白,双手胡乱的比划着,想要抓住云顼这根救命稻草。
  不!
  不该是这样的。
  身为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太子妃和那人之间,清清白白。
  他们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毫无逾距。
  可太子殿下不一样啊!
  他怎么可能一点不怀疑,一点不在乎呢?
  他就这么相信她?
  念及好歹相识一场,青玄先礼后兵,“漫萧姑娘,走吧?”
  好好跟着太子妃多好,非要心思活络的谋求不属于自己的。
  傻不傻?
  漫萧泪流满面,只一个劲儿个摇头。
  这一刻,她后悔了!
  是她痴心妄想,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了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信任。
  可是,他好像再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了。
  青玄没耐烦,当即单手拎起她,将她拖了出去。
  云顼垂眸看了眼手上物什,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最终还是将它收了起来,往书房去了。
  这一小段插曲,并未引起任何波折,就悄无声息的平息下去。
  翌日清晨!
  苏倾暖随手翻看着香囊,由衷感叹,“仿的还挺真的。”
  若非她记着从未绣过,只怕此刻也要怀疑,这东西是出自自己之手了。
  云顼眼神微顿,语气意味不明,“喜欢?”
  愈发觉得这东西碍眼了怎么办?
  苏倾暖摇头,实话实说,“不喜欢。”
  她女工一般,绣出来的东西,她自己都嫌弃。
  也只有云顼会当个宝似的,日日佩在身上。
  漫萧既要模仿她,自然也要绣的粗糙。
  “只因为这个?”
  对于她的回答,云顼显然不太满意。
  小丫头懂不懂他的意思?
  苏倾暖眨了眨眼,忽而亲昵搂住他的脖子,软软撒娇,“自然还因为,我的香囊,只会绣给我的阿顼。”
  这一次,倒是她高看漫萧了。
  原以为她会设计些高端的圈套让她钻,却不想,还是这种下三滥的陷害手段。
  眸光扫向桌上放着的,自漫萧身上搜出来的药包,她眉眼霎时冷冽。
  先拿一个伪造的香囊诬陷她和师父关系不清不楚,然后借此机会接近云顼,进而意图勾引。
  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只可惜,她注定不会成功。
  云顼被哄的心里熨帖极了,当即也不再执着于此事。
  当然,那个香囊,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即便是伪造,他也不喜暖儿的名字同别的男人放在一起。
  “暖儿,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宫女?”
  她是暖儿身边之人,若是放出去,很容易被人利用,生出事端。
  依他的意思,还是直接打杀了省事。
  苏倾暖沉思一瞬,“先留两天。”
  漫萧既不念主仆之情,她自也不会心软放过她。
  她非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跟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她该当知道,她有多重视和云顼的感情。
  更何况,她还要将无辜的师父牵扯进来,着实可恶。
  这种人,已不值得她去费心。
  “芦笙,你去!”
  她抬手招芦笙过来,然后低声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
  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一次,她要给初凌波最后再下一剂猛药。
  唯有这条毒蛇成功被引出洞,他们的计划,才能实施。
  芦笙听完,当即领命而去。
  漫萧背叛了太子妃,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没有这样的姐妹。
  云顼满脸不赞同,“暖儿——”
  如此一来,她便也暴露在了危险的境地。
  苏倾暖明白他的担忧。
  “阿顼,你觉得,便是不传这话,他就能忽略我吗?”
  这一仗,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
  更何况,对方早已将手伸向了她身边之人。
  见他眉头依旧紧蹙,她含笑着帮他抚平。
  “你继续按计划,去巡视各州就是,我心里有数。”
  云顼离京,且归期未定,这对初凌波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入侵京城的“好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可都帮他创造好了。
  若他又在此时得知,那几枚玉佩在她手里,还能忍着,不行动么?
  云顼摸摸她的后脑勺,无奈妥协,“好!”
  玉佩,对初凌波来说,的确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只是,不能让暖儿做这个诱饵。
  他将青玄唤进来,淡声吩咐了几句,将之前的计划改了改。
  末了,又补充,“待他们姐弟传完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非常时期,一次疏忽,很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这一次,苏倾暖没有阻止。
  原本云顼这次回京,只休整一日,便要马上去巡视各州。
  但因着晚上有宫宴,楚皇便特准,他推迟一日出发。
  淑妃的暴毙,并未在宫中引起任何波澜。
  一张草席,粗粗将人裹了去,便结束了她荒唐可笑的一生。
  如今后宫除了宠幸日隆的梅皇贵妃陈氏,能数得上名号的,尚有德妃金氏。
  至于其他妃嫔,或深居简出,或位份低微,都不足以与此二人抗衡。
  德妃的父亲和兄长都是武将,年初回京述职后,便备受楚皇信任。
  兰隐泽虽为枢密使,却因着兰家之事的影响,到底不如金家后劲十足。
  而金家也成了除陈家以外,迅速成长起来的第二股势力。
  当然,如今的金家,尚不足以与陈家相抗衡。
  新法变革进行的如火如荼,朝堂也实现了大换血。
  以至于到了举办宫宴的章华殿,苏倾暖愣是没瞧见一个熟悉的故友。
  黛儿未曾赴宴,梓音亦没有来。
  其他曾经有过交集的世家小姐,或因举家外放,或因父兄贬谪,大多不曾出现。
  举目望去,皆是陌生面孔。
  倒是宁国府,除了宁知远三兄弟,其他人几乎都来了。
  这一点,苏倾暖是知道的。
  大舅舅因着反对新法,连带着整个宁家军都被贬斥出京,参与修皇陵去了。
  二舅舅致仕之后,便一直同三舅舅东奔西跑,来往各地致力于讲学建书院,完全不再过问朝政大事。
  如今也不在京城。
  她眸光在昔日亲人身上扫过,心里浮起几分怅然。
  无人知道,这一天,她等待已久。
  因为今日,她要设法,将那个隐藏在宁国府内的奸细,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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